星群正在她仰起的脸庞上流淌。
暮色正从她足底生长出银蓝色的涟漪,天穹倾泻的星潮漫过草尖,在绒花般摇曳的紫云英丛中簌簌作响。
艾琳娜的赤足陷入松软的泥土,无数萤火虫正从她裙摆褶皱里苏醒,这些细碎的微光攀着夜风扶摇直上,与垂落人间的星河融成一片颤动的雾霭。
远处地平线浮动着淡青的磷火,仿佛有看不见的生灵提着灯笼逡巡。当她仰头时,猎户座的腰带正滴落琥珀色的光,那光芒坠入她锁骨凹陷处,溅起一圈圈冰凉的涟漪。
草叶突然集体向西倒伏,一阵古老的歌谣乘着夜露的湿气漫过来,音节里带着蕨类蜷曲嫩芽时舒展的窸窣。
银河在她瞳孔里碎裂成流动的银砂,某颗流星突然垂直坠落,在触及黑松林尖梢的刹那迸溅成一缕青烟。艾琳娜伸手去接那些消散的光尘,却触到一丝正在凝结的霜——月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指缝间结晶,折射出孔雀羽翎样式的虹彩。
这里并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这里是人类圣国最大的魔法学院,艾尔魔法学院前的盖尔平原。
土壤深处传来低沉的共鸣,沉睡的草籽接连破土,新生的嫩芽尖端都托着一粒星屑。南十字星座开始顺时针旋转,她听见云层之上传来锁链断裂的清响,紧接着有雪白的絮状光体缓缓沉降,像是诸神遗落的丝帛正在重织天幕。
风突然静止的刹那,所有星辰同时睁开睫羽,那团熟悉的星云再次出现,只是此时的它并没有表现出狂暴和毁灭,反而透着一种神秘和梦幻的美感。
晚风卷起草叶组成悬浮的旋涡,星光在旋涡中心凝成声音:「每个孩童降生都在撕扯世界的经纬。你们砍树造纸记录思想,掘地取火烹煮梦境——这些努力不过是让混乱生长得更茂盛。愚昧,无知,你们永远无法抵达真理。」
试探么?还是想用言语来说服我?艾琳娜立刻回想起那位说话总是一副老气横秋模样的哲学家魔王,她朝着星光最稠密处仰起脸:“你说得对,但是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是真理吗?”
风送来模糊的金属碰撞声,有人正把铁器熔铸成刀兵。星光构筑的声音陷入了沉默。
“真理就在魔法的射程之内!”艾琳娜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那位哲学家魔王没有输过任何一场辩论,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手握真理”。
「野蛮粗鄙,愚不可及。」星云开始扭动,恐怖的能量在其中酝酿「如此弱小却如此狂妄!原本还想给你一个和我们合作的机会——」
“终于要现出原型了吗?”艾琳娜嗤笑道,她周身的气息也瞬间暴涨:“忘了告诉你,在精神世界,我依旧是【魔王】!”
「什么?!」星云剧烈的变化着,从这小女孩的身上祂竟嗅到了一种强烈的威胁。
“【灭世星痕】!”艾琳娜伸出右手,暗色的魔剑由淡蓝色的星光凝聚在她的手上,周围的空间都在剑锋周围扭曲着。火焰从她的脚下向四周弥漫,很快便点燃了整个盖尔平原。
天穹轰然炸开万千道金色裂痕,星云核心喷涌的纯白光柱将方圆百里的云层蒸发成环状真空。艾琳娜反手将魔剑插入地面,沸腾的岩浆如巨蟒缠上剑锋,化作九条缠绕着黑炎的灭世狂龙冲天而起。
"焚尽吧——魔神焰灭斩!"
她旋身挥出赤红剑光,九条炎龙在嘶吼中融合成横贯天地的火凤凰。翼展遮天的烈焰神鸟与湮灭光柱对撞的刹那,爆发的能量涟漪将整片平原掀起千米高的土浪,燃烧的岩层碎片在冲击波中化作流星火雨。
星云表面炸开无数炽白雷环,每道雷环都迸射出切割空间的死亡射线。艾琳娜咬破指尖凌空画出血符:"领域崩坏!"
血色符文绽放的瞬间,方圆十里的空间如同摔碎的琉璃盏般迸裂,袭来的魔法射线在扭曲的维度断层里折射成七彩极光。
艾琳娜左手猛然抓向虚空,掌心骤然浮现吞噬光明的黑暗漩涡。恐怖的引力将星云外围撕扯出瀑布般的星屑流,无数道白色光刃在黑洞边缘挣扎着湮灭。星云发出令日月失色的尖啸,核心突然坍缩成贯穿天地的螺旋光矛。
纯白光矛所过之处,物质尽数崩解为飘散的荧光尘埃。艾琳娜的右半身瞬间灰飞烟灭,却在烈焰中重生出暗金骨翼。她振翅冲破音爆云,魔剑拖拽着二十八道燃烧的彗尾:"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二十八重暗金色神环在她身后显现,每个神环都浮现出不同的魔王虚影,最后一重则是她自己。当星云再次凝聚光矛时,艾琳娜将手腕划破,伤口处喷涌的而出的血液在空中扭动变化:"神格解放——【存在】锚定!"
喷涌的神血化作贯穿十二个维度的锁链,将星云的本体从所有时空层面拽出实体。
"【终焉之时已至——】"
“【此为修正万象之剑】”
时间静止在此刻,世界被切割出两个完全不同的颜色,魔剑爆发的暗红光芒同时斩断现实与虚妄,十二个重叠的星云幻影在剑光中接连爆碎。天空下起银白色的血雨,每滴神血都在坠落时炸成吞噬光芒的黑洞。
艾琳娜踏着崩碎的光柱残片坠落大地,剑尖点地的瞬间,焦土中绽放出绵延万里的草木,一切被毁灭的都在重新复苏。当最后一丝白光消散在黎明前,她抬手接住朝阳的第一缕金辉:"看到了么,这就是真理。"
横亘天际的剑痕突然迸发七彩极光,无数星光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在焦黑的土地上催生出闪烁微光的晶簇森林。曾被战斗波及的飞鸟从灰烬中重生,羽翼上还跳动着未熄的魔炎。
世界如褪色的相簿一般逐渐模糊,艾琳娜的意识逐渐回归本体,不久后她便睁开了双眼,看到了队友们惊魂未定的表情和七窍流血的克劳德夫人。
“资料都拿到了么?”艾琳娜急切地问道。
“你的身体......”青柠的眼神中写满了关切,显然艾琳娜的安全在队友们看来比那些资料重要的多。
“我没事,有事的是她。”艾琳娜指了指奄奄一息的克劳德夫人:“童谣前辈,拜托你治疗她的伤势,这女人还不能死,她那里有关键线索!”
就在此时,远方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争吵。
“妈耶,真的是魔法少女!两下给怪物干趴了!”
“放屁,没看那怪兽被一个火人打飞了么,明明是替身使者!”
“你们都是瞎子么?!克劳德夫人为什么突然就嘎了?就是隐形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