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鸦啼。
在几声嘎嘎的粗糙喊叫过后，驻守在哨岗上的士兵惊奇的发现有几队难民从森林里头钻了出来。
“停下！”
随着一道探照灯打来，四位全副武装的塞罗尼亚政府兵从哨岗里头一路小跑而来。
几人一面低放着枪口，一面警戒地和难民队伍拉开一道不长不远的距离来。
“同志，我是荣誉师的。”从难民队伍里面挤出一个男人，他将自己的身份证明掏了出来，是一块深红色的小本子。
“马克西姆？”
四位哨兵中的领头，一面掀开马克西姆的证件，一面怀疑地念出对方的名字来。
“你是荣誉师的？”
马克西姆点点头。
“你们怎么？”
哨兵指了指男人身后的那一大票难民。
他打量着人群，人群也受着他这道视线，折射出心底的情感来。
恐惧、警戒、无奈……
这些情绪摧垮了众人对于国家的信任，也瓦解掉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眼下的他们，只想快一些，快一些。
离开这个地方。
“进来吧。”
士兵把小本本合上，一面递还给马克西姆，一面招呼后头的士兵将拦在路中间的障碍物移开。
“你们这里有多少人？”
“二十。”
士兵点点头。
但在这一伙难民队伍进入哨站不到十分钟，又有一队人群从森林里面出现，接着是第二队，第三队，第四队……
随着政府军在南方诸省的战争中的完全失败，塞罗尼亚国家森林成为了逃难人群避开大小武装的明智之选。
根据战后的统计，从十月八日开始的冬阳行动起始一直到三月一十二日政府军彻底失去对国家森林北境的掌控，一共有一十一万八千四百五十二人穿过国家森林。
面对着巨量聚集而起的人群，小小的一个前沿哨站当然是无力支撑。
更何况，还有伤员。
不过好在这个小哨站倒也不是第一次接受难民，他们迅速向上方报告，不到一个半小时一架印有红十字的直升机便降落在哨站旁侧。
“把水和食物分发下去。”
“有人受伤了吗？”
“这边！抬到直升机上面来，他受伤太重，只能先到后方去准备手术。”
原本寂静的哨站一下子便热闹起来。
不少人聚集在放下物资即将离开的直升机旁侧，乞求对方拉上自己，或是自己的亲属，或是牙口不全的孩子、或是年近耄耋的老人、又或是身怀六甲的孕妇。
但直升机一个也没有拉。
随着舱门被砰的一声拉紧，几位士兵赶来驱散人群。
人群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两方旋即争执起来，直到一发子弹从枪膛中直直地射入天际，聚齐的人群才缓缓散开。
小白背靠在哨站的围墙边上，随着这一声枪响，才终于睁开两眼。
“我这是在哪？”
他挣扎地想爬起身来，却一个踉跄又朝着墙壁摔去。
幸好有一双手接住了他，才免得他的后脑撞在水泥墙上，摔得鲜血淋漓。
“你是谁？”
瞧着这位接住自己的男人，小白蹙了蹙眉，在脑海中搜尽了名字也没有想起对方的名姓来。
一直到蕾米领完物资回来，他才终于晓得对方是谁。
是那位塞罗尼亚的孤星，自己与小脂姐救回来的飞行员。
“安大略先生，真是太谢谢您了。”蕾米一面向对方道谢，一面从自己的口粮中匀出一部分给对方。
对方则是微笑着摆了摆手。
“我是这个，”他亮出自己的飞行员证，“他们不会缺我那一份的。”
蕾米点点头，旋即将递送出去的食物收回来。
眼下还未脱险，多些食物，心中就多一些底气。
“你们先聊。”她冲着对方讲道，随后再一次朝着领取物资的人群排队去。
她们队伍里面的妇孺最多，有不少人进到哨站里头便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份力气，她得帮这些动不了的人去领上一份。
而看着蕾米的逐渐远离，飞行员安大略也顺势坐到小白的身侧来。
“抽烟吗？”
小白摇摇头。
他们自打切族武装追过来后便失了散，如果不是此刻在哨站相遇，都以为对方已然葬身林海。
“你姐呢？”
安大略继续问道。
小脂姐？
小脂姐眼下在何处呢？
合上眼，脸上苍白的小白深深的喘了两口气。
子弹从他的腰上穿过，要不是得益于丝忒非人的体质，恐怕他也早已交代。
摇了摇头，他拿起蕾米摆在旁侧的面包，想撕开，却没有丝毫力气在手上。
安大略叼着烟，接过他手上的面包并为其撕成一小块。
“没了？”他问道。
小白一面咀嚼，一面摇了摇头：“失散了。”
夜色朦胧，二人相继陷入到沉默里去，唯有吱嘎吱嘎的咀嚼身依旧。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
躺倒在围墙旁侧的小白叹出一口气，他伸手拧开矿泉水的瓶盖，随着透明洁净的水流咕咚咕咚进入胃中，血色才终于返回他的脸颊。
“我要回去找她。”小白讲道。
“茫茫林海你怎么找？”
“我不是你们，我知道她在哪里。”
“啊！你们已经吃完啦？”蕾米的声音骤然响起，她慌慌张张的放下手中的救济物资，随后冲到二人跟前来。
但安大略的心思不在她身上。
“你说你不是我们，你知道你姐在哪里？”
“对。”
小白点点头。
“你是什么？”
在这位孤星的眼眶之中，两眼闪射出别样的光芒来，他死死盯住回话者的嘴唇等着对方的下一句话。
“我是丝忒……”
“他脑子迷糊呢。”在旁侧看出不对的蕾米赶紧插进话来，她猛地摇了摇小白的双肩，将对方摇的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我是人。”
小白摇摇晃晃的继续靠躺在围墙边上。
“对不起啊，”蕾米冲着这位飞行员笑道，“他还是个初中生，跟着家人来塞罗尼亚旅游的，在林子里面饿的神志不清了。”
“是吗？”
“是的！是的！”
见到对方如此回话，而小白又已经丧失回话的能力，安大略只得收回目光。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今天还不会走。”
“一定！一定！”
别开蕾米等人，漫步在黑暗里的安大略搓了搓自己的头发。
他依稀记得当时自己昏迷后，有东西带着自己飞起来了，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
不！
不会！
他转眼看向蕾米等人歇息的位置。
自己绝不会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