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透的圣女服紧贴着她的腰身，金发尾梢在水面浮沉，如散开的麦穗。
“别管我……”
汐颜脑海里浮现出有关莉诺丝的记忆。
那是她年幼时曾经在群岛上，麦田间奔跑嬉戏时认识的一个女孩。
那女孩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去圣城奥斯京，或者王城斯诺沪，成为能够受人敬仰，身份显赫的存在。
没想到，她居然当上了圣女啊。
真好。
汐颜垂下身子，试图再度去更深处尝试。
“不可以寻死呀！”
莉诺丝缠绕银链的手腕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道，她几乎是半抱半拽地将汐颜拖向岸边。
浸水的裙摆重若千钧，每步都激起哗啦水响，惊得游鱼四散。
直到汐颜的脊背贴上潮湿的草甸，莉诺丝才惊觉自己的指甲早已深陷掌心，四道月牙形的痕迹正微微发白。
重新跪坐下来，莉诺丝再度捧起手中的十字架，“露珠应回到晨雾的襁褓，寒意该蜷进篝火的余烬！”
一抹阳光穿透云层，照射而下，将两人身上的水渍与冷意一并驱散。
她长舒一口气，撩起发丝道。
“汐颜，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懂…你不会明白的……”
汐颜抬起双手，捂住脸蛋。
本以为找到了能在两个世界来回穿梭的渠道，可结果，却只是一次性的单行道？
这算什么事！
汐颜心底甚至在崩溃的想，是不是每一次死亡，亦或者濒临死亡，她才能彻底的穿梭回到另一个世界。
可她不敢尝试，不敢去赌。
她的生命，并不只属于她自己，她要为夏折樱与白铃兰负责……
“莉诺丝，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嗯？人界历，303年。”
“日期呢。”
“明天就是第三周哦，所以是13。”
“谢谢……”
汐颜捏了捏自己干燥的蓝发。
看来时间的流速并没有因自己的离开而变快，按这里的日期推算，自己是昨天黄昏时跳的溪。
“没问题吧，要来教堂吗？小汐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我…不知道……”
汐颜肩头颤抖着，询问，“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令人死而复生的魔法，就是那种，濒死，或者死后的一分钟内，能够复活的魔法？”
“唔，这样的权能，或许只有女神才能施展吧，我…只会一些基础的光魔法。”
“带我去见女神！”
忽然。
汐颜站起身，双手紧握住莉诺丝的小手，澄澈的蓝眸中浮现出一丝焦急，“快！”
……
圣路易利斯教堂。
鸢尾盛放在修女们聚集的小园，日光自大理石铸就的走廊掠过。
神像被象牙烛台照亮，灰鸽自唱诗班乐音中起飞，在莉诺丝的呢喃声里，汐颜注视着它。
女神？
居然只是一尊无法沟通的神像吗。
汐颜所处的世界是科学的世界，她不信神。
仿佛像是看出了汐颜的顾虑，莉诺丝的脸上浮现出圣洁的笑。
“小汐，神明曾经也是人，就像是光神，她之前也是一位普通的修女，后面甚至晋升为圣女，一路成神，据说，这位神明大人最开始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处在边陲小镇的朴素女孩呢。”
“而且，也是她们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不一样的生机。”
汐颜捕捉到关键词。
“生机？什么意思，她们做了很伟大的事情吗？”
“当然，比如在五位神明中身为团宠的水神，在成神之前，她可是改变了世界格局的人，刻印宝石就是她发明的。”
汐颜立刻抱怨。
“什么破水神，搞些这种东西，本该是私密的攻略，这下一举一动不全都被他们看到了？”
就像是在卧室里面安装摄像头一般让汐颜感到别扭。
如果没有刻印宝石，她至少不会担心身份暴露的问题，毕竟只要进入高塔和地下遗迹，整个人就几乎处于和外界隔断的状态。
“你是不知道呀~”
莉诺丝柔和一笑，为汐颜解释起来，“这样反倒加快了攻略的进度，因为首领和头目的攻略画面被共享给了全冒险团，而且水神做出的贡献不止于此，一些便利的小型发明啊，还有一些卡牌小游戏啊，女生和女生生小宝宝的技术啊……”
“等等等，停停停！”
汐颜一下子警觉起来，“这，这这这这最后，是不是有点怪！”
“嗯？我倒觉得还好。”
莉诺丝眨眨眼，对汐颜的疑问表示不解，“正因为有了这技术，男女比例失调的程度才有所缓解，要知道千年前，男女比例都夸张到十比一了。”
“呃，比例失调我能理解……”
毕竟在这样的时代，力气和强健的体魄才是被人青睐的，但。
“这和缓解比例有什么关系？”
不是更应该加重畸形的比例？
“因为女性之间只能生女孩子呀，听说水神即将成神前还生了两个可爱的小宝宝呢，一黑一白，但不知怎么的，她们反倒是成为了魔族的女王和人族的女王，最后打起来了……”
“真是有够戏剧性的，水神难道不管她们吗？”
“成神之后，就没办法再去管下界的事情啦，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有够蹊跷，明明可以成神后再生，或者想办法把孩子带走的…唉，嘘嘘嘘，不要在光神面前议论这些呀……！”
“总感觉你懂好多。”
莉诺丝恰到好处的停止顿时让汐颜好奇起来，“能不能再多讲讲！比如那个高塔，也是五神创建的吗？”
“那倒不是，但传送法阵是土神构建的，或者说空间神？”
“嘶，我该怎么和土神联系！？”
“唔姆，年代太久远，已经没有神像在了，现在，只剩下光神……”
“唉。”
汐颜一下子耷拉下眼睑。
刚刚才接触到或许能重返现实的方法，却又在指尖溜走了。
可若是有哪怕最为渺小的可能性，她也愿意去恳求。
“神啊，若您能满足我的愿望，即便付出任何代价，我也愿意承受……”
请告诉土神，我想回到自己的故乡。
汐颜端坐在软垫上，缓缓垂眼，双手合十。
可她感受不到任何神的存在。
只有耳边浮现出一道声音。
【您已知晓，只要攻略高塔，就可以获知这个世界的秘密，现在下发任务，邀请莉诺丝共进晚餐，然后将她当做你冒险团的第一位队友吧~奖励，极品法杖~】
‘屁嘞，她，她可是圣女啊！’
汐颜在内心疯狂吐槽着，‘光是和她呆在一起我就压力山大了，倒不如说，回过神来的现在，我只想溜走，魔族公主在圣城的教堂对着女神祈祷，这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您才十七岁，没有成年，因此没有觉醒黑翼，不会有人知道您的身份。】
‘呼，靠，吓死我了，那是不是说，我只要在一年里势如破竹的杀到天巅，就可以回去了！？’
【虽然不知道您口中的回去是什么意思，但最高层，肯定会有您想要的。】
‘啧，那万一暴露了呢。’
【您可以寻找三个只是单纯利用关系与经济往来的雇佣冒险者，再戴上假面，这样就不必担心连累他们的问题，至于圣女，她的圣洁气息能压住你的魔族气息。】
行吧……
结束与‘系统’的对话，汐颜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对的。
一直消沉下去的话，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得到改变。
汐颜站起了身子，露出一副坚毅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倒下。
她要学会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
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
即便，所有的大人，都曾是孩子……
但她们中很少有人能记得这件事。
“莉诺丝。”
汐颜看向金发圣女，随后捻起裙角，脚尖点地，优雅的行了一礼，“待会儿，有时间吗？”
“当然~”
莉诺丝眯着眼，歪歪头圣洁的笑了笑，“怎么啦？”
“吃，吃个饭？毕竟也好久没见了。”
汐颜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将一缕蓝发撩到耳后，邀请女生共进晚餐，这还是她的第一次。
既有些害羞，又有怕对方拒绝的紧张。
可金发圣女只是轻盈一笑，宛若百花盛开般，“当然，我要去换个衣服呢，穿这件，实在是容易弄脏。”
“也，也是呢。”
汐颜想起莉诺丝毫不犹豫的跑入水中将她拉起来的场景，心底不禁浮现出一丝愧疚。
她那华贵的长裙吸饱了水，肯定会变得非常沉重，她却在那样的情况下，将自己……
“很快的，我不会让小汐等很久的。”
莉诺丝的话语打断了汐颜的思考，蓝发小章鱼点头，转身道，“那我就先去占个座位好了，就在附近怎么样，我们之前好像路过一家餐厅。”
“欸，那个地方很贵的哦。”
“呃。”
汐颜一愣，随后在身上摸索了一番。
还真让她摸索到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将其抽出，怔怔的看着。
虚兽掉落的碎片。
这东西，怎么会跟着她过来，难不成真的可以带着任意的物品，在两界穿梭？
这两个世界，都是真的？
“嗯？”
莉诺丝注意到汐颜手中的碎片，忍不住好奇的走过来，略微吃惊的掩了掩嘴。
“这是，魔物核心呀，虽然有些残缺，但也是中等魔物掉落的，能值十枚银币呢。”
“魔物核心…嗯。”
汐颜神色复杂的将碎片收回。
换算来就是一千块，即便在豪华餐厅，吃一顿饭应该也是绰绰有余。
让汐颜更为困惑的是。
莉诺丝为什么能认得出虚兽碎片…不不不，应该是虚兽碎片为什么会是魔物核心。
思考着这个问题，汐颜告别了莉诺丝，缓慢的朝餐厅走去。
她还没见识过这个世界的魔兽，魔兽与虚兽之间，难不成有什么联系吗。
还是说，单纯只是莉诺丝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