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空气中烟火的硝烟气息早已消散,晨光透过薄薄的水雾,洒落在大街小巷。

叶归尘站在卧室窗边眺望天边的朝阳,日升日落,他已在此地看了三年之久。

“主人,有客人上门。”

门外传来青姨温柔的声音。

叶归尘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衫,转身向着楼下走去。

“是酒馆的李掌柜和绸缎庄的宋掌柜。”青姨依旧是一袭紫色贴身旗袍,搭配着漆皮高跟,丝缎开叉处的淡红色丝袜若隐若现。

叶归尘眉头一皱,“一大早就是这两个最难搞的女人。”

这其中一位的嗓门尖锐到可以将屋顶刺穿。

“需要妾身打发她们走吗?”青姨轻声说着,并递上一杯泡着药材的温水。

叶归尘摆了摆手后接过杯子,“没必要,不如直接告诉她们这个物件都是上周的,让她们带着满腔怒火去找二手贩子发作岂不更好。”

叶归尘下楼期间一饮而尽,全然不顾药材的苦涩,或者说他已经习惯这种味道。而青姨莲步轻移,婀娜的身姿悄无声息的跟在叶归尘身后。

“开门吧,青姨,这便是咱们的营生。”

叶归尘说着,已然走到厅堂中央,坐在桌前。桌面上,摆满了昨日看过的 “老物件”,在晨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陈旧的气息。

“哎呦喂!叶掌柜!你可算是来喽!俺们昨天送来的那个物件你长眼了没呀!那可是我花了三千多灵石淘来的绝版货呀哈哈哈!”

门未开,声先至。

尖锐的嗓音刺得叶归尘左脸一阵抽搐,若不是经常与其打交道,知道这李掌柜是个连灵火都未点燃的普通人,否则定会以为是位修习声波功法的高手。

不同于李掌柜那如狮吼般震耳的魔音,绸缎庄的宋掌柜,自有一番优雅温婉的气质。她款步进门,尚未启唇,便先对着门旁静立的青姨盈盈一笑,轻声招呼。

二人时常碰面,青姨那一件件剪裁得体、尽显风姿的旗袍,大多都是在宋掌柜的绸缎庄里精心订做的。

“小叶呀,你大娘我那宝瓶是好东西吧哈哈!只有好东西大娘我才会送到你这里!”李掌柜伸出五个手指,满面春光的开口道:“5000灵石,小叶,5000灵石大娘就当给你!”

叶归尘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缓缓说道:“李掌柜,宋掌柜,二位先别急。这物件呢,我昨日仔细瞧过,确实是有些问题。”

李掌柜一听,眼睛一瞪,声音瞬间又拔高几分:“啥问题?不可能!我老李的眼力能有错?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淘来的,怎么会有问题!” 那尖锐的声音再次在厅堂里炸开,震得叶归尘眉头不禁又皱了皱。

宋掌柜倒是依旧温婉,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说:“小叶弟弟,你且说说看,姐姐信你,若是真有问题,姐姐也不拿你出气。”

“花纹材质先撇开不谈,”叶归尘随手拿起那个小瓶子,将其置于阳光之下。“二位请看,这上面有一行小字。”

叶归尘将陶瓶对着日光一转,瓶底一行小字清晰可见——“天佑女皇,万寿无疆”。

锣鼓声恰在此时响起,他慢悠悠说道:“上周仿的。”

叶归尘老练的将桌子往后挪了挪,青姨也顺势将门关上。

这是叶归尘的规矩,好东西就开门,不好的就关门。

“我*,那个小王**敢骗老娘,亏老娘每月花五百多灵石养着他,等老娘回去,不把他皮抽烂!”

李掌柜已经几近癫狂,叶归尘则事不关己的摸摸鼻子。

干鉴宝这行当这种事多了去了,开门或者不开门的事也多了去了。

习惯就好。

宋掌柜娇嗔道:“哎,咱家此次也是着了那小男人的道……”

青姨面上带着温婉笑意,柔声道:“宋妹妹,当下心境,吾感同身受。想此前妹妹送来的翠玉白菜,质地温润,雕琢精巧,确为世间难得一见的奇物。可见妹妹眼光独到,只是此番稍有偏差罢了。”

话音刚落,又一批倒霉蛋如潮水般涌入,原本宽敞的厅堂已经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叶归尘的鉴宝技艺独步云麓城,最初还有一些典当行雇佣盗贼前来行一些小偷小摸之事。然而宵小行径终究成不了气候。随着时间的推移,归尘阁俨然成为仅次于拍卖行之外最权威的鉴宝之地。

当然,这其中自然有着叶归尘本人的原因。

哪位贵妇会不想品尝一下二十出头、潇洒俊朗的美少年呢。

青姨穿梭于贵妇之间温声安抚,叶归尘支着下巴,目光掠过满屋“古玩”——皆是赝品。

月华帝国以女为尊,政府主要首脑以及商界名流都是女性。

在叶归尘小有名气之后,上层的夫人圈子中不乏有对其好奇之人,高官厚禄的许诺早已如阵阵乱风从青姨耳旁吹过。

至于二人的关系,青姨说叶归尘是她的主人,叶归尘说青姨是她的监护人……

上层的贵妇们添油加醋八卦好一段时间后,她们们竟达成一致,得出这是叶归尘与青姨夫妻二人独特的调情方式,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真的很像伴侣。

曾有人曾提出和青姨交换男宠,都被她不失礼数的拒绝。这也导致部分人将其视为了异类,将其刻意排斥在某个圈子之外。

不知不觉,日影西斜,天边被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

送走最后一位倒霉蛋,叶归尘心累的伸了个懒腰。

“已有好几日未见到有价值的灵物了,苏医生也多日没有消息。”叶归尘自言自语道。

若是再无有价值的药材,便只能到拍卖场碰碰运气了。

若非本源心火,想必自己早已变成一具尸体。

如此想着,叶归尘调动灵力汇聚到胸口处,心火灼烧的痛感如千万根小针般刺痛心脏。

经过本源心火三年的修复,已经可以勉强调动灵力进入丹田。

现在的自己,勉强可以算是凡铁境中阶。

凡铁境乃是修炼之路的开始,灵力可以在体内流转,可搬千斤之物,躯体强度远超常人。

从天泣境跌落到凡铁境,修为大减六个境界,每个境界又分为初阶中阶高阶。

也就是说自己连降了十八阶。

“就算是冲撞了皇帝也不至于连降十八级吧……”叶归尘喃喃自语道。

话虽如此,但真要冲撞了,怕是要人头落地。

他取下发簪,白雪般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看似成熟的外表依稀可见属于少年的稚嫩,犹如岁月尚未完全抹去的青涩印记,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露。

眼看太阳已经下山,叶归尘从抽屉中取出一袋灵石,沉甸甸的,约莫千余个。

希望云麓城的游商不要让我失望。

“青姨,咱们出——”

话未说完,叶归尘扭头望向门外,空无一人,夕阳的余晖即将消散,只留下满地的红晕。

青姨站在其身后,同样安静的注视着门外。

片刻后,一名少女衣着素色衣衫在门前探出脑袋,乌黑的长发高高扎起,衣袂随着微风轻轻飘动,虽打扮得极为低调,却难掩灵动与贵气。

一袭修身的黑色束身衣,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修长曼妙的身姿。衣料上乘,其上银色纹路精巧,必是出自大师手笔。脚蹬黑色长靴,靴筒处点缀着银色纹路的徽记。

“你好。”少女开口道。

“不好意思妹妹,我们今天打烊了哦。”青姨笑盈盈答到。

“不是!我只想问问,您有没有见过——”少女欲言又止。

叶归尘好奇的微微歪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恰在此时,少女像是心有灵犀般忽地抬起头来。就在二人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少女仿若被电流击中,忙不迭地扭过头去。

“没什么,请当我没来过!”

留下这句话后,少女便迅速逃离了窄巷。

“我做了什么让她不舒服的事情吗?”叶归尘满脑问号。

“少女的心思可是很难猜的,主人。”

“我为什么要猜呀。”叶归尘满脸黑线。

“不过。”叶归尘话锋一转,“羽林军的小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店。”

“当今圣上要驾临云麓城吗?”

“妾身也不知呢。”

在那名少女进入巷口时叶归尘的便注意到她,脚步轻盈,如蜻蜓点水一般,这是女帝亲兵——羽林军才能修习的独门功法。

虽说是独门功法,但也就是入门的轻功,并不能完全收敛气息。

叶归尘曾目睹过女帝圣驾抵达云麓城,对于她的禁军所修习的功法有印象。

可那名少女,面容潇洒,五官精致,且透着几分稚嫩,并不像是终日在军营摸爬滚打的战士。

气息虚浮但丹田充盈,应该是刚晋入凡铁境中阶不久,在天地灵气稀薄的地方,约莫十八岁的年纪倒也算有些天赋。

仅仅一个照面,叶归尘便看穿了少女的修为。

叶归尘忆起了自己的十八岁,那一年他刚刚突破尊者境,欣喜之余没控制好空间之力,将半个宗门送进了虚空。

事后被罚关了整整十个月禁闭。

中域各大势力无人不知这位年轻的尊者境少年,大陆新一代天骄之首。

尊号——九霄剑尊。

青姨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道:“那时的主人还是小主人呢。”

叶归尘托着腮帮,目光缓缓移向身旁的倩影。“可那会您不就在我身边了吗,若是没有您,我怕是已经陨落在那日的禁地之中了。”

青姨微微欠身,“妾身职责所在,主人请勿言此。”

“那些日子感觉像上辈子的事,原来才不过三年。”

“回忆是温柔乡,主人莫要深陷。”

“深陷谈不上,”叶归尘扭头看向门外的夕阳,淡然一笑道:“只是想起很多过去的朋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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