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依然是那么安静，没有任何人说话，仅有车辆启动的声音。
方雪的腿上垫着练习册，脸上仍然挂着那副从容的微笑。
“爸，今晚小绵在咱家过夜。”
方云海单手操.着方向盘，闻言对着方雪瞥了瞥。
“嗯，那好，我和你妈收拾一个房间给她。”
说完，他话头一转，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凌呀，你家里也没人，要是有什么地方不方便的话也可以直接来叔叔家里住，就当自己家一样。”
“别怕生，方雪她妈也很喜欢你。”
凌小绵仍然只是低着脑袋，双手放在腿上捏着手指。
“嗯...”
中午方雪的要求她同意了，她会帮忙的。
她甚至连对方要她做什么都没问，在当时那个场景，失控的大脑很难思考任何事。
但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吧？
绞着两根手指，她的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就像是...要发生什么很严重的事一样。
隔着车窗向夕阳望去，乌压压的黑云已经压了上来，密密麻麻的喘不过气。
或许...今晚要下一场很大的雨了吧。
右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掌牵住了，她转过身，便看到了一双温暖漆黑的眸子。
仿佛有什么魔力般，总是让人下意识地相信她。
躁动不安的内心被抚平了，她安静了下来。
“要我说呀，你早就该这样了。”
前座的方云海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话。
“以后呀，只要你愿意，叔叔阿姨完全可以接替你的父母的职责来照顾你。”
方云海爽朗的声音传来，让她又不由得低了低头。
“谢谢。”
声音很小，但方云海还是勉强听到了。
没有回复，他只是带着满意的笑。
“好了，姑娘们，到家了。”
踩下刹车，伴随着一阵前倾的惯性，汽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走吧。”
方雪牵着她的手，打开了右侧的车门，拉着她走了出去。
于此同时，方云海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皱了皱眉，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跟他打电话的？
往后排看了眼，两个少女已经相继搀扶着出去了，凌小绵的的半条腿沾到地面。
于是他稍等了一会，直到对方“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他才将手机拿了起来。
按下开机键，随着亮起的手机屏幕，映入眼帘的那串号码让他的眉头不由得皱的更深了。
再确认了一下两个少女都已走远，他接通了电话。
“喂，正毅，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了爽朗的声音。
“咋的，说话这么冲，没事就不能跟你打电话啊？”
还真是，没事你什么时候不离我远远的。
在心里腹诽着，他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
“直说吧，到底什么事。”
“也没啥事儿，就是我们这边有点小问题，需要你过来帮忙。”
“嗯，就是加班。”
方云海嘴角抽了抽，干脆地拒绝道。
“不来。”
电话那头的人很明显急了，连忙说道：“这不行啊，这活没你干不了。”
方云海眯起了眼睛。
“到底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清吗？”
“不能，你来了就知道了。”
“行，那我等会到。”
“不行，现在就得来。”
方云海疑惑。
“现在？这么急？”
电话那头又传来了急不可耐的声音，仿佛再晚一点这个城市就要毁灭了一般。
“对，赶紧来，晚一点儿都不行。”
“好，那我先去和我媳妇道个别。”
“别了，赶紧来，大伙都等着你呢。”
方云海心中生气了一阵烦躁。
“道个别都不行？”
“对！你直接开车过来，有事直接跟你媳妇电话聊。”
“彳亍。”
一手挂断了电话，他阴沉着脸，按着按钮拉下了车窗。
两名少女乖巧的站在屋子前，此刻一齐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下车一般。
微微叹了口气，他向着二人喊道：“小雪，我临时有点急事要走一趟，你们先进去吧。”
“好~”
少女银铃般悦耳的嗓音传入耳中，得到回应的他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我走了，帮我跟你妈道个歉。”
摇起车窗，朦朦胧胧地，他听到少女的道别。
“拜拜~”
挥着手，看着汽车从启动到快速地起步，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方雪嘴角渐渐浮现处一抹诡异的微笑。
“我们也走吧。”
牵起身边的两只手，她低语，两人皆听见。
同意的声音虚实交杂地传入耳中。
“好。”
同样的声音，由两个彼此不可见的人同时对一个人发出。
......
踏进电梯间，方云海按下17层的按钮，默默地等待电梯的运转。
电梯门缓缓的闭合，随后，一阵失重感传来，电梯上的-1层旁边也亮起了一个向上波动的箭头。
随着电梯上升的这段时间，方云海在脑中思考着一些事情。
首先，自己的女儿上高中了。这很好，但不好的是羽弦姐妹居然也通过中考外加一点点小运作跟了上去。
其次是，他们调查的那个叫凌小绵的少女。
身份已经查明了，是与凌黎灵异父异母的“姐姐”。
之所以是异父异母，则是因为实际上凌小绵才是凌黎灵父母的亲生女儿。
而凌黎灵，不过是一个从贫民窟捡来的遗孤罢了。
至少能查到的久远资料是这样写的。
至于为什么她的父母要抛弃她，转而去收养一个遗孤。
他们猜测，这可能是由于“魔女教”。
如果是魔女教的人带着这么一个遗孤找上门，晓之以利，动之以利，再给之以利，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自从十几年前开始，凌小绵的那个银行账户上就一直收到不明人员的转款，并且一直持续到凌父死亡那一日才刚好停止就能很好地说明这一点。
那么，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就很值得商榷了。
还有一点就是，还是关于自己的女儿方雪的。
虽说自己竭力反对，但由于她与凌小绵走得太近，还是又一次地被盯上了。
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作为行动组的一员，他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反对对方的工作吧。
但无论如何一点必要的阻挠他还是做得出来的。
所以...这次叫他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吗。
如此思索着，随着楼层的到达，电梯也缓缓地打开了门。
看着电梯井外的景象，他不由得愣住了。
与预想中灯火通明，一群人坐在面前等待他的到来的景象不同的是，面前不能说是明亮通透吧，也称得上是黑灯瞎火。
乌漆嘛黑的一片，只能在落地窗外华灯的映射下看清一部分物体的轮廓。而在没有光的位置，那便是伸手不见五指。
眉头紧紧的锁起，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警惕地四处张望起来。
总不能是被劫了吧？
用灯光辅助着视线扫过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走出了电梯井，他四处巡视着，仍然是什么都没发现。
摸索着走到了电灯开关的位置，伴随着“啪嗒”一声，楼层内的灯光都被打开了。
明晃晃的白炽灯有些刺眼，在这灯光下，他仍然没有发现什么人。
难道他来早了，其他人还没到？
这个可能性太小了，要是还没到刚才李正毅那么急得叫他来又是怎么回事？
摇了摇头，他把目光聚焦在了会议室的房门上。
如果是想要跟他玩捉迷藏的话，那他们的躲藏地点应该就是会议室了吧？
单手转动门把手，他推开了房门。
会议室较外面湿热的环境要凉爽很多，显然，不久前，这件屋子是还开着空调的。
就连空气中，似乎也能隐约嗅到来自少女们身上的体香。
这些都表明，其他人大概率都在这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了。
这么想着，他走进了屋里。
正当他要走到长桌后排查时，只听一声十分突兀的“咔嚓”声，以及一阵上锁的声音。
当方云海回过头时，来时的房门已经被彻底锁上了。
得知这一点的他连忙回过头，拍打着房门质问道。
“喂！是谁？你想干什么！”
很快地，门的外侧传来了清脆的回应声。
“别紧张方先生，你只要在这个房间里呆一晚就行了，不会对你怎样的。”
闻言，方云海的眉头拧了起来，他警觉地问道。
“你们想干什么？”
门外传来了女孩理所当然的回应声。
“当然是给您女儿的事情一个结尾，放心吧，这一切应该很快就要结束了。”
方云海不解。
“结束？你们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喽~”
门外，已经占满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人。
两名粉发的女孩好整以暇的站在门旁，李正毅则摆弄着笔记本电脑，上面显示着一个与警察的通话。
“方云海先生，别砸门了，你打不开的。”
咬着嘴里的棒棒糖，羽弦结好整以暇地说道。
“有这时间，不如躺椅子上睡一觉，第二天说不定一切就都解决了。”
说着，她走了几步，站到了李正毅的身后，对着电脑说道：“警察先生，还记得我所说的东西吗。”
“都记得，您要再复述一遍吗？”
“嗯。”
点了点头，含着棒棒糖的她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第一，如果出现符合我所述的特征的大量突然死亡事件。”
“第二，如果我这边各位突然失联，或者突然死亡。”
“明白了吗？”
“明白了。”
交代完这些话，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脑袋，把妹妹拦到了怀里，依偎着她的肩膀。
“下雨了啊~”
她如是说道，妹妹也有些低落的，低低的回了声“嗯”。
“呵，真响。”
冷笑一声，她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听到了那并不存在的磅礴雨声。
“就像教堂的丧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