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年。"主持长老的声音裹着灵力在广场回荡,"黄德,灵印未显。"
观礼席传来窸窣的嗤笑。他知道那些目光正如何打量自己——十七岁的少年穿着浆洗发白的青衫,后颈处本该浮现灵印的位置光洁如初。在隐世黄家,五岁未能觉醒灵印便该发配外院,而他竟厚颜留在宗族十七年。
"按族规......"长老顿了顿,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怜悯,"即日起逐出宗谱,永世不得......"
"且慢!"
素白衣裙掠过石阶,母亲踉跄着扑到台前。她发间银钗在灵力威压下颤动,却仍固执地张开双臂:"诸位长老明鉴,德儿三岁时分明......"
"苏婉!"首席长老厉喝截断话语,"当年你私盗族中圣物为他续命,若非看在你父亲面上......"
母亲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暗红。黄德瞳孔骤缩——那分明是金丹修士才会出现的道伤反噬!
"娘!"他想要起身,却被测灵台的禁制压得动弹不得。母亲趁机将某物塞进他衣襟,温热的触感带着淡淡檀香。
"记住,活着。"她嘴唇翕动,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道,"去青州找你父亲......"
禁制轰然炸开,黄德被气浪掀下高台。后脑撞在蟠龙柱的瞬间,他看见母亲被灵力锁链缚住,首席长老指尖正凝聚着搜魂术的幽光。
黄德被赶出家门口时,地方百姓哗然!路过行人无不对黄德嗤之以鼻,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轻蔑。黄德在穿过人群时,突然有人拌了他一脚,他就这样摔出鼻血,扭头一看竟然是李家的天才李墨!这位同龄就已经是突破至金丹期的天才。黄德自知惹不起,只能就这样往城外跑了出去。
雨幕在入夜时分倾泻而下。
黄德蜷缩在破庙残垣间,怀中紧攥着母亲给的锦囊。那是个褪色的乾坤袋,里面除了一沓符咒,还有枚刻着古怪纹路的青铜片。
"果然在这里。"
戏谑的声音让黄德浑身僵冷。李墨从雨帘中踱出,玄色锦袍纤尘不染,腰间玉坠泛着金丹期修士特有的灵光。
"黄家弃子。"剑锋挑起少年下颌,"听说苏夫人被抽了三道魂丝?可惜了,当年名动九州的药仙子......"
黄德听母亲被如此羞辱,不顾实力差距突然暴起,藏在袖中的碎石直取对方咽喉。但筑基期的护体真气瞬间将石块震成齑粉,他整个人被灵力压进泥水里。
"本想给你个痛快。"李墨剑尖泛起青芒,"现在改主意了。"
剑气穿透肩胛时,黄德疼痛的咬碎了舌尖。鲜血喷在胸前青铜片上,竟发出滋滋灼烧声。他借着攻击翻滚避开第二剑,却撞上另外三道黑影,对着黄德的丹田处拍出致命的掌击!
"李家的狗......"他咳着血沫冷笑,"带这么多狗来围堵我......真是......看得起我......"
掌击残留体内的真气炸开,黄德腹部被炸出一个窟窿。黄德最后看见的,是李墨捏碎传讯符时讥诮的唇形:"黄家庶女与凡人私通之子,就该在泥里腐烂。"
......
腐臭涌入鼻腔。
黄德在尸堆中睁开眼,月光正透过肋骨缝隙渗进来。他想移动手指,却听到黏腻的断裂声——蛆虫正从伤口钻出。
"要死了么......"意识开始涣散,胸前的青铜片却突然发烫。恍惚间有金戈铁马之声在耳畔炸响,他看到巍峨宫阙悬浮云海,万千修士御气而行,为首之人回眸的瞬间,额间圣纹与他胸口的灼痕完美重合。
气海深处传来琉璃破碎的脆响。
原本已经粉碎的丹田化作旋涡,乱葬岗的死气疯狂涌入。黄德惊觉那些黑雾在经脉中流转时,竟凝成淡金色的液体。断骨重生发出细密的噼啪声,他本能地运转起母亲教过的调息法诀,四周尸骸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风化。
"这是......"他凝视掌心跃动的金芒,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突然清晰可闻。
"执事,那废物肯定死透了。"
"主上说要确认魂飞魄散......嗯?"
黑衣执事踢开残肢的动作顿住了。月光下,本该残缺的尸体完好无损,少年眼中流转着熔金般的光泽。
"诈尸?"他掐诀唤出灵火,"那就再杀一次。"
火焰在触及金芒的瞬间倒卷而回。黄德遵循着本能抬手,气海中的金色液体骤然沸腾。执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力正在溃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吞噬他的丹田。
"你......你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执事等人的灵气瞬间被吞噬干净,整个人都干枯了。黄德看着倒地干尸,指尖残留的金色纹路缓缓隐没。他弯腰拾起对方掉落的储物戒,神识扫过其中玉简时突然僵住。
留影石中的画面让他瞳孔骤缩——母亲被铁链悬在刑架上,胸口插着三根噬魂钉!
"李家......黄家......"他捏碎玉简,气海中的金液发出愤怒的嗡鸣,随着圣气在乱葬岗刮起飓风,无数死灵哀嚎着被卷入旋涡,在触碰到金光的瞬间化作精纯能量。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乌云时,少年站在尸山血海中央,这里全部的死灵和死气已被吞噬干净,抢夺来的黑袍下的金纹若隐若现。
黄德望着远处城池轮廓渐渐清晰,檐角风铃在风中叮咚作响。
那是青州最负盛名的黑市——无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