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莫娜把那件礼服长裙甩在她脸上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艾露娅心想，这家伙昨天不趾高气昂的吗，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差？
对着镜子，她小心翼翼穿上那套衣服。漆黑的裙摆搭配白色真丝内衬，裙面的银丝在灯下闪着奢侈的光。她可不敢乱动，生怕弄坏了自己还得赔。
没有裸露太多肌肤，这着实令她松了口气。
只是感觉束腰有点紧，仿佛被人强行掰直身板似的。于是，她便低下头去调整。
“脖子上的魔纹很漂亮哦。是‘我的东西’的证明啊。”
一双戴着白色手套的纤手突然从背后环住她乱动的腰肢，耳边传来带着轻飘飘的耳语，是伊芙琳。
“噫——”
她轻叫一声，然后慌忙拍开对方，凌乱的发丝搭在嘴角。
“别碰我。”她有点生气。
她讨厌贵族。让贵族触碰身体，有一种亵渎感。
“这也太无情了吧。”伊芙琳浮现一抹浅笑，“你对待自己的恋人就是这副样子吗？”
“谁是你的恋人了？我才不是——”
“昨天晚上，契约可是在数千人面前成立的哦。”伊芙琳轻咬手套，“别试图否定，艾露娅。”
“但它无法控制我的灵魂，”艾露娅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不要妄想着我会真的喜欢你。”
她在对方的眸子里察觉到一丝异常。那是一种恼怒的神色，但也只持续了零点几秒，便被深不可测的给替代了。
“原来还是得自己攻略啊。”
伊芙琳捋了捋金发，伸了个懒腰，拉起她的手，朝外走去。
“喂，你轻点！”
艾露娅的手被她攥得生疼。
“不管怎么说，先陪我吃个饭吧……”伊芙琳回过头来说。她的舌尖舔舐着虎牙，让人分不清她指的食物究竟是饭桌上的奶油蛋糕还是眼前这位。
“唔……”艾露娅被拽得东倒西歪，仿佛女孩手中的洋娃娃。
“……等以后的日子，再让我一点点开发你吧……直到……你的灵魂也完全屈服于我……”
……
……
……
看到餐桌上的白兰地酱龙虾和鹿腰肉，艾露娅心想难不成这些都是晚餐？这不是艺术品吗？
异世界的贫富差距大到远超乎想象。她回忆起中午从食堂拿的黑面包和腌肉，贫穷的泪水险些从眼角滑落。
艾露娅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着。她想动叉子，却意识到餐桌旁男男女女十多名贵族学生正暗中偷窥，一扭头他们却又把脸埋下去，不是发呆就是小声耳语，气氛十分诡异。
“伊芙琳大人……没在开玩笑吧……”
“竟然真的邀请她来？”
“我早说那个艾露娅有魅魔血统……”
啪。
玻璃杯撞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伊芙琳语气冰冷，“你们在交头接耳些什么？不如大声点让我也听听？”
没人敢说话。大家心里头寻思这不是庆功宴吗，怎么办得跟某些人的婚礼似的？
然后，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她叉起一块水果，身体贴近艾露娅，语气轻柔得判若两人，“要不要先吃点甜品？——啊——张嘴——”
“谁允许你靠过来了？”艾露娅慌忙地躲闪。
远处，卡莫娜险些把玻璃杯捏碎，一对黑色的瞳孔都快冒绿光了。
清脆的铃声响起，穿着笔挺制服的侍者突然冒出，从小推车上取下一个小盆，毕恭毕敬地端给在座每个人。
不愧是贵族……艾露娅在心中默默吐槽。她差点忘了自己还在学校里，而不是某个亿万富翁的行宫。果然，这帮禄蠹无论到哪儿，都有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精致的雕花银盆里是……她用鼻子嗅了嗅，发现清澈的液体散发出柠檬的香气。是柠檬水吗？
艾露娅对贵族的繁文缛节一窍不通。不过，这大概是茶水一类的东西，正餐前开胃用的。
……于是，她端起银盆，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这样总比被伊芙琳用叉子喂水果好。
“噗嗤——”
一个贵族女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艾露娅茫然地抬头，她做错什么了吗？
只见一个贵族男生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仿佛在示意她看好，然后径直把手伸进柠檬水中，装模做样地开始洗手。完事后，还不忘使唤侍者递给他一条洁白的毛巾。
啊？难道是用来洗手的吗？
她盯着银盆。盆里的柠檬水还剩一半。
“哈→↗？”
卡莫娜突然来劲了。她故意抬高音调，嘴角的笑意忍不住都要漏出来了。
“诶呀诶呀，怎么会有人连这点礼仪都不懂呢？难道小时候父母没教育好你吗？”
她翘着二郎腿，用手托住下巴，一脸欠打的表情。
“不过，”卡莫娜突然故作娇怜，“咱平时洗手用的话，还要加点豆蔻，光是这种柠檬水，还不配让本小姐的手去触碰它呢。”
说罢，她解开中筒靴上的扣绳，露出被黑丝包裹着的小脚——然后，竟提起靴子，把鞋底泡在眼前的水里！
洗……洗鞋吗？
绝对没有这种贵族礼仪吧？这怎么看都是赤裸裸的嘲讽吧？
众人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捂着嘴偷笑起来。大家都觉得这卡莫娜真是个天才，还能想到用这种方法羞辱那个艾露娅。
“嘿嘿嘿……就凭你……”卡莫娜一边轻哼着，一边优雅地系上靴扣，“那么，我要开饭……伊芙琳大人，你在做什么？！”
“嗯？”
大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傻了眼。
原本高傲的金发少女，正云淡风轻地端着银盆，喉咙上下起伏，津津有味地品着方才艾露娅喝剩的柠檬水。
“伊芙琳大人……这是为何呀！”卡莫娜急得大喊。
“啧。”伊芙琳仍是那张冰山般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这明明是用来洗……”
“看来我们之前都做错了。”她轻抹嘴角，“不过，刚刚艾露娅小姐不是给我们示范了正确做法么？”
贵族礼仪这东西，说白了无非位高权重的人立下的规矩，为的就是把自己跟平民百姓区别开。
正因是规矩，所以对某些人来说，想临时修改也是轻而易举。
伊芙琳去做什么，他们岂有不从的道理？还想不想在圣伦茨的贵族圈子里混了？
“呃……我觉得伊芙琳大人所言甚是。”一个贵族学生立马会意，“这柠檬水味道甚美，不喝果然浪费。”
众人纷纷效仿。宴厅里响起了夸赞洗手水好喝的声音，此起彼伏。
只剩卡莫娜·维洛斯一人。这个黑发小魔女盯着眼前的银盆，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