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吉娜将法杖插入泥土,金色的光芒如涟漪般扩散开来。活尸的裤脚被掀起,露出系在脚踝的草绳,与驿站密室中的那根一模一样。
莉兹跳上枯树,金色的瞳孔在暮色中闪烁:“西北方向三百步,有个戴斗笠的人在搓麻绳喵。”
四人边战边退,林晚枫用剑锋削断沿途的草绳,活尸随即如断线风筝般倒下。转过土丘时,他们果然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坟头上,十指翻飞地编织着草绳,身边堆放着沾血的襁褓布条。
玛吉娜的法杖尖端聚起光球,问道:“这次是真身吗?”
李弘远盯着那人腰间晃动的铜铃,说:“等等,是赶尸匠的摄魂铃,他被控制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赶尸匠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处嵌着一块槐叶水晶。林晚枫的剑比惊呼声更快,剑尖挑飞水晶的刹那,赶尸匠化作一滩腥臭的黏液。
莉兹用尾巴卷住下坠的水晶,喊道:“烫!比驿站那些更邪门喵!”
水晶在沙地上投出扭曲的光影,竟显现出半幅地图。玛吉娜用杖尖描摹光影,说:“这是槐安镇宗祠的布局图?等等,房梁位置画着个小棺材……”
李弘远用符纸包裹水晶,说:“三十年前,幽灵之夜正是槐安镇大祭的日子。当年宗祠突然起火,主祭一家连棺材带人……”
凄厉的鸦鸣声打断了他的话,西北天际升起滚滚浓烟,正是宗祠的方向。原本追击的活尸齐刷刷转向,以扭曲的姿态奔向浓烟处。
林晚枫将剑归鞘,说:“暗影之主在给我们指路。”
莉兹跃上玛吉娜的肩头,说:“指路就指路,本喵倒要看看,是他编草绳快,还是我的爪子利!”
玛吉娜却盯着掌心跳动的金光罗盘,说:“宗祠地下有活水……等等,是血祭阵法的流向!那些蚕茧活尸……”
李弘远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珠在沙地上滚成奇异纹路。他抹着嘴苦笑:“我的护身符残片在指引方向。诸位,这次要钻人家祖坟了。”
残阳如血,四人的身影逐渐没入升腾的烟雾中。谁也没有注意,沙地上被剑锋削断的草绳正缓缓蠕动,像蛇一样追着他们的脚印游去。
血雾弥漫的宗祠废墟中,七口裂开的棺材围成环形。每口棺材里都堆满了褪色的拨浪鼓,鼓面绘着流泪的月亮。
李弘远用剑鞘拨开碎瓦,说:“是锁魂阵。你们听。”
玛吉娜俯身触摸焦黑的梁柱,忽然缩回手指,木纹里渗出粘稠的血珠,竟凝成了三十年前的童谣文字。莉兹用爪子戳了戳血字,字迹突然扭动起来,变成密密麻麻的槐树根须缠向她。
白猫炸毛跃起,林晚枫的剑光已削断根须。断口处喷出腥甜的雾气,在空中聚成一个怀抱襁褓的妇人虚影。
妇人虚影说:“血……还差最后三滴……”她的襁褓突然展开,里面蜷缩着一个水晶婴儿。玛吉娜的法杖剧烈震颤,说:“是怨灵托梦!当年有人用婴儿炼蛊!”
地面突然塌陷,四人跌进暗河,河水腥热如血。无数蚕茧顺流而下,茧衣半透明,隐约可见蜷缩的胎儿轮廓。李弘远胸口的龙纹突然浮出皮肤,化作赤金小龙扎进血河。
“跟着龙纹!”李弘远拽住被冲散的莉兹。小龙游弋之处,河水退成两面血红水墙,露出河底由森森白骨铺就的小径。
白骨尽头立着一座青铜鼎,鼎内沸腾的不是水,而是成千上万颗人牙在翻滚。鼎身刻着“槐安镇主祭于幽灵之夜敬奉”。
莉兹尾巴卷住鼎耳,说:“难怪壁虎长人牙。你们看鼎底喵!”
林晚枫一剑劈开人牙堆,当啷一声,印记沾着黑血,纹路竟与李弘远的龙纹完全契合。
李弘远突然抱头跪地,耳边响起苍老的声音:“逆子……当年就该把你和那妖胎……”
“小心!”玛吉娜甩出魔力锁链。鼎中窜出九条树根,每条根须都卷着一个啼哭的鬼婴。林晚枫旋身斩断两条,断根却化作血雨淋下。
血雨触及之处,白骨小径活了过来,肋骨如蜈蚣节节窜起,腿骨似毒蛇昂首吐信。莉兹在骨阵中腾挪,突然惊呼:“那东西在吸李弘远先生的血喵!”
血印浮到半空,映出骇人景象:三十年前的宗祠里,戴槐木面具的主祭正将婴儿放入鼎中,而跪在角落的少年,眉眼与李弘远一模一样。
“原来我是……”李弘远瞳孔泛起龙鳞金纹,掌心符咒无风自燃。暗河剧烈震荡,血水裹着白骨凝聚成巨人,胸口嵌着燃烧的槐叶水晶。
玛吉娜突然将法杖插入自己肩头,金血喷涌成符,暂时冻住巨人,喊道:“快醒醒!你若是当年炼蛊的帮凶,龙纹怎会认主?”
宗祠废墟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那个系着半截草绳的苍白身影站在残破屋檐上,怀里的陶偶正在哼唱童谣。
这次,最后两句变了调:“……孩儿化作永恒守望,待到血亲归来时,槐花重开见月光……”
印记炸裂的刹那,鼎中鬼婴突然齐齐睁眼,九个鬼婴化作血光没入水晶婴儿体内,那蜷缩的胎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他在吸食怨气!”玛吉娜将法杖插进河底,喊道:“封住七窍!”
林晚枫甩出七支光箭,却见婴儿翻身坐起,羊水化作血红襁褓裹住光箭,转眼腐蚀成血雾。婴儿咯咯笑着伸出小手,暗河突然掀起巨浪。
“退后!”李弘远扯开衣襟,胸口龙纹游出皮肤。赤金小龙与血浪相撞,炸开漫天红雨,雨滴落在婴儿身上,每滴都让他长大一分。
眨眼间婴儿已是个三岁孩童,孩童踩着浪尖,腕上草绳开出血色槐花,甜腻如蜜的声音说道:“魔王大人好狠心呐。”他扬手甩出九根脐带。
莉兹的利爪斩断三根,断口却喷出毒蜂。玛吉娜挥杖画圆,金光结界堪堪挡住蜂群。
林晚枫剑劈浪墙,忽然惊叫:“水里有人影!”
只见每个浪头里都映着李弘远的脸,三十年前往鼎中投婴儿的,赫然是红衣魔王。
“幻象!”李弘远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雾中浮现记忆碎片:少年抱着襁褓狂奔,身后是燃烧的宗祠……怀中婴儿心口闪着槐叶金纹。
孩童已长成少年模样,脚踏血莲步步逼近,说:“当年把我炼成阵眼,如今轮到您了。”他心口浮出与李弘远相同的龙纹,只是浸满黑血。
玛吉娜突然掷出法杖,杖头金铃剧震,少年动作微滞。莉兹趁机扑向他后颈,却抓下一把槐树叶,皮下根本没有血肉。
“是槐木傀儡!”林晚枫的剑穿透少年胸膛,剑身却被年轮状纹理卡住。少年抓住剑刃微笑,说:“姑姑的剑,还是这般暖。”
李弘远突然扯断颈间红绳,绳上血钉落地成阵,将少年困在八卦图中,说:“鬼知道什么三十年前的事,去死吧你……”
“大人又要杀我一次?”少年抬手招来血河,八卦阵寸寸碎裂,说:“您可知每夜子时,鼎中万齿噬心的滋味?”
暗影之主的冷笑从四面八方传来,说:“哈哈哈哈,不错的戏码,精彩!”
系草绳的苍白手掌自血云中探出,指尖垂落丝线没入少年天灵。
少年霎时化作血玉骷髅,下颌开合间涌出蝗群。玛吉娜撕下袖袍画符,金焰烧出一片净土,喊道:“弘远!他魂核在丹田!”
李弘远并指为剑,龙纹顺手臂盘绕指尖。金光洞穿骷髅腹部,带出一枚跳动的水晶心脏,心脏里封着一片槐叶,叶脉正是暗影之主的眉眼。
“原来你才是主祭……”李弘远捏碎心脏,骷髅哀嚎着坍塌,血河急速干涸。
暗影之主的草绳突然自燃。火焰中传来他的低语:"你以为赢的是谁?当年那孩子真正的魂魄......"
余音被崩塌声淹没。四人重回宗祠废墟,晨曦穿透残梁,照见供桌上躺着个襁褓。褪色的布料上,槐花与龙纹交织成谜。
莉兹尾巴扫开灰尘:"这有字喵!"
焦木上深深刻着两行小楷,墨迹如新:
"饲蛊千日终噬主
槐安镇北义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