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买来的一堆玩具放到地上，坐下来仔细拼接那些个积木，不一会儿就搭起来半个小城堡。这是最近十分流行的积木玩具，他不知道赫墨瑞尔会不会喜欢，他自己小时候的玩具也就是一个风车，但赫墨瑞尔是在宠爱中长大的，送他个风车应该不会看上眼。
他这么想着，把剩下的积木也搭好了。
无独有偶，卖家还在一堆木头里赠送了两个小人偶，一个金发蓝眼睛的洋娃娃和一个银头发的洋娃娃。
呵，面向男孩儿的玩具赠品却是女孩子喜欢的洋娃娃，做太多卖不出去了吗。
赫里俯视着两个人偶出神。
砰砰砰！
“九月老师请开下门！”
是丽娜的声音，急促中带着一丝兴奋。
赫里打了个响指，门自己开了。
丽娜快步走进来，直接把一堆纸张拍在桌上，底气十足道：“我测算了你说的那个大范围改变认知的理论，首先我承认如果条件具备的话的确可以做到全国范围内的认知更改，可是恰恰这个条件根本不可能存在。”
“你知道如果要把魔法扩散至全国需要多少块星石吗，整整三万六千块，如此数量庞大的星石即使挖空整个帝国都凑不齐，而且星石旁边还需要至少一位魔法使对每个星石进行对向传导，想想都知道不可能，你说，这是不是现实中根本无法做到的事！”
赫里望着她那带着激动，庆幸的脸庞，微颤的睫毛下是渴求认同的急迫。
他笑了。
“你何必这么认真呢，我那不过是拿聚灵铭文举的一个拥有可能性的例子罢了，这个例子里的条件是否能充足布置成功，学生们自己会思考测算，这也是我留给他们的作业，你不必像学生们一样上心。”
“还是说，”赫里拿起一块积木把玩：“我举的例子让你感到恐慌？”
“我有什么恐慌的。”
“是啊，你是曾经将罪恶的前圣女烧死的大英雄，圣女最可靠的倚仗，又有什么事能让你感到恐慌，呵呵，开个玩笑罢了。”
丽娜虚脱一般坐到地上，捂着额头，手指间还有淡青色的印痕，那是长时间握笔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要用认知更改举例？”
丽娜的眼睛红红的，缩着身子的样子看上去可怜无助：“你是不是在对我暗示什么？”
“你想多了，我只是最近在研究相关的魔法，我在想，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强烈感情是否会因记忆的改变而产生转移，人们看重的究竟是某人的存在还是本质，尊敬的丽娜大魔法使，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不知道……”
丽娜还未从情绪的大起大落中缓过来，她一旦去试想记忆更改如果是真的，她所爱的那个人被调换了身份，而她又亲手……
她的眼前模糊不清，强烈的呕吐感充斥在胸腔内，连身体都在逐渐变冷，发抖。
这时一只手按在她脑门上，替她疏解了这股强烈的不适。
许是这动作太过温柔，跟青年一贯表现出来的冷淡格格不入，而丽娜在这迷茫的时刻心里下意识颤动，勾起熟悉的酸涩，继而脱口而出：“赫里？”
赫里的眼微微睁大，先是震惊，而后则是无法遏止的愤怒。
原来你能看出来本质啊。
他恢复冷淡，收回了手。
丽娜也回过神，慌乱地理了下额前垂落的头发：“抱歉，刚才失态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前圣女的名字，那个人如同梦魇一样困了她五年时间，到了这儿也没放过她。
“没事。”
赫里心中的平静已被打乱，自丽娜出现在这儿以来他就越来越不能把持自己的冷静，她是他爱的人，也是亲手把他推入地狱的人，他早已被她伤的千疮百孔。
谁都可以不信任他，但唯独你不行。
谁都可以被记忆蒙骗，但唯独你，不行。
赫里发出一声嗤笑：“丽娜小姐刚才提到的该不会是前圣女赫里乌斯吧，怎么，身为罪人的审判者，现在还对那个人念念不忘？很多人都在传你是个同性恋，难不成除了对现任圣女外，你对前圣女也抱有那种心思？”
这番刻薄的话语并未让丽娜生气，相反，她乐于看到自己的伤口被硬生生撕裂开，让她能直面皮囊下真实的自己。
“我不是同性恋，只是恰好喜欢的人是个女孩。”
“我与她一同经历了许多，十年的时间我们早已离不开彼此，可是，可是，”
她茫然地抬起头，连说了好几个可是：“自从我把那位可怜的前圣女烧死……，她就像变了个人，不，也不是变了个人，她跟我记忆中的性格一模一样，可就是哪里说不上的奇怪，所以我在听到你白天说的话后好害怕，害怕得想哭，想勒死自己。”
“还好，九月老师的理论在现实中并无实现的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赫里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他轻声问：“假如是真的呢，那两个圣女的身份遭到互换，那么你还会作出跟当年一样的选择，烧死她呢？”
长久的沉默。
“我……会的。”
赫里面无表情，心如坠冰窟，但后面她的话让他动容。
“这是魔法使的宿命，我们不仅要消灭魔人，也要给予被同化的亲人爱人解脱，我已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但是，如果你说的那个可能性是真的，我会在给她解脱之后自杀，去陪她。”
“所以，九月老师，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她的声音哽咽：“请帮帮我，证明你的理论在现实中是可行的吧，我不想再继续糊里糊涂活在内心的愧疚当中了，如果真是我亲手杀了我最爱的人，那就让我去追寻她，离开这虚假的充满痛苦折磨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