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不像冲着云离咬牙切齿一阵，且不论是在梦境抑或是现实，她可从来都没有隐藏过自己的气息，认不出就算了，姑且还能忍忍，可这些形容？
“是你翅膀硬了，还是你觉得我提不动刀了？”
且听这番对话，方觉已经可以确定来者身份，当然，他也没想着让云离替他承受什么无妄之灾，于是少年一步跨前，挡在了灵兽和云离之间，同时拱手作揖：“见过仙子。”
四不像抬头看向方觉，且从他那毫不掩饰的表情不难看出这小子早就盘算好了这些，刚刚纯是在借题发挥：“你早就认出我了？”
“有猜测，但刚刚才确定。”
方觉倒也实诚，直接就承认了下来：“毕竟云离说过自己的梦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你很在意她说过的话？”
四不像扬起脑袋，此前的满腔怒火这会儿已经散了大半。
对此，方觉笑而不语，很多事情默认得来，会减少许多麻烦。
“你跟你那师尊一样讨人厌。”
见着方觉一脸泰然的样子，四不像当即撇了撇嘴，满眼都是身为长辈对于方觉的挑剔。
“回想当初跟师尊一起云游四海，与前辈幸而见上一面，那时已是数年以前，此刻再见，方觉亦是心存欢喜。”
对于老前辈的挑剔，方觉淡然处之，还不紧不慢地鞠了一躬。
如果不是因为云离早早加入雀魂楼，知晓了方觉的真实面目绝非广传那般飞扬跋扈，又从方觉那儿提早得了些内幕消息。
换做是以前，自家师尊居然能和邪教大师兄如此平静交谈，这是云离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别说是之前了，哪怕是现在，听二人交流的语气，云离也有些云里雾里的，就好像自家师尊很早之前就见过，甚至于是认识方觉了一样。
“我才不信你。”
四不像翻了个白眼：“当初我和你师尊切磋，就是你这家伙在旁边吵来吵去，害得我差点输给那个臭棋篓子。”
“当徒弟的，总是希望师傅赢的。”
“所以你就直接往棋盘上泼水？”
碧波仙子冷冷地撇了一声。
换来云离忽而惊讶瞪大的双眸，合着居然还有这种事吗？
察觉到一旁少女投射而来的目光，方觉无奈耸耸肩膀，给之前跟云离无意提起的消息继续补充道：“前辈和我师尊斗法斗了好几场，棋艺切磋，武林论道……”
“而且本来是你师傅我占尽优势。”
寄身于灵兽中的碧波仙子信誓旦旦地说道，生怕自家弟子待会儿又变成只贴贴方觉的墙头草。
“前辈说的都对。”
不过方觉没想跟碧波仙子争什么，便微笑颔首，附和回答道。
这般敷衍的态度让四不像扬了扬拳头，但最后还是放下，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句：
“这雀魂楼我看下来，的确是有些玄机在的……就说那麻将，连咱们宗门那儿都有了消息。”
“我真是搞不懂了，那家伙蠢了大半辈子，怎么就招了你这么个徒弟？她这辈子，本来就天真得惹人讨厌了；现在多了个你这种精明到让人讨厌的家伙，要我说，你们极夜宗真是活该被人针对。”
方觉笑笑不语，只是引着云离往凳子上坐下，两人一灵兽团团聚在圆桌旁。
“哦对了前辈，此番远道而来，是要做什么事情么？有什么我能帮上忙么？”
“少……嗯……”
本来都到嘴边的话，却被云离生生吞了下去，要是在师尊面前，还一口一个少爷叫得理直气壮，那可真是……
“习惯了就叫，称谓而已，你师尊什么时候在乎过这种东西了？”
四不像瘫趴在桌上，翻了个白眼。
“少爷，师尊这次过来，其实就是想看看我的情况。”
得了碧波仙子允许，云离当即替师说明道。
显然是铁了心要藏起有关邝越的事。
见云离都已如此，四不像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应着少女说辞点了点头：“别人咋样我不知道，但我家可就这么一个徒弟，人不见了，我怎么都得来看看吧？”
“这是当然。”
方觉点点头，虽然眼中偶有深意闪过，但他最后还是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听云离说，你惹了麻烦？”
说着，小小灵兽往前兜了兜，绕到方觉面前。
“不算麻烦。”
方觉浅笑一声，犯不着让前辈担心。
打量着少年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小半晌后，四不像这才努了努嘴，意有所指地说道：
“你师尊在这世上的朋友不多，更不巧的是，这世上真正讲道理不谈立场的人也不多；你那师尊我劝不了，也肯定改不了，但你可以。”
“对你来说，雀魂楼就是很好的开始，干脆以此作为锚点，把自己逐渐掰回正道上，从此光明磊落地活着，这样不好么？为什么要活得那么累呢？”
碧波仙子的话甚至没能在方觉心里激起任何涟漪。
少年的微笑依旧淡然，待到再无言，他这才淡然说道：“受教了。”
看着方觉那没有丝毫波动的紫色眼眸，碧波仙子徐徐叹了口气：“可你绝对不会改的，对吧？”
直到这时。
方觉才再度拢起袖子，向那灵兽恭敬施礼，而后才淡然道：“其实我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纳我和我身边的人，所以正道对我来说，就是保护好我的世界，仅此而已。”
说完这话。
四不像愣在了原地，不多时，一道衣着紫袍的虚影从那灵兽的额间飘出。
她的长发犹如瀑布，一点朱砂印刻眼角，衬起纤长而精致的丹凤眸子，脚下如有月盘，正皎洁不断。
“师尊。”
见碧波仙子真身现世，云离连忙拱手作揖。
不过前者注意始终都在方觉身上，良久，她这才吐纳一声：“到底是庆思卿的弟子，跟她一样，都是认死理的蠢蛋。”
说完，她转而看向云离：“你眼光倒是不错。”
下一秒。
这圣洁的身影便如烟散去。
而刚刚还神清气爽的四不像，这会儿也立刻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