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微光照在南修的脸上,他努力着睁开眼睛。
随着眼前画面的逐渐清晰,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南修几近空白的大脑。
不久前,自己参加了联邦发起的对灾隙的总攻,然后……
队伍被冲垮了,当那身长百米的巨大身形从地下钻出时,队伍便不可控制的溃散,随即,被涌来的烬兽逐个蚕食。
南修认出了那个大家伙,联邦官方给他命名为——奎山。
可问题是,它应该三个月前就被军方设下的重围所击毙,这是军方通报里重点提及的重大战果。
军方的谎言害了所有人,要知道,这里是灾隙直接照射的区域,没有战机和火炮,只有他们这些能力者。
除了四散奔逃的,也有人敢于对奎山发起进攻,甚至穿透了它那几乎坚不可破的金黄麟甲,冲入它的体内。
自己也跟着那被钻出的血肉通道闯进了奎山的体内。
对了,心脏!
那条被钻出的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空腔,在照明棒发出的光亮中,南修找到了看似是心脏的东西。
一个巨大的蜡黄色肉球,被十数根经脉一样的组织牵扯固定着,悬在半空。
其诡异的形态与其表面虬露的奇异纹路,好像有魔力般吸引着人的目光。
正当南修准备使用能力破坏掉它的时候,就昏沉着失去了意识。
而现在……
那个肉球所在的位置,现在却是个散着暗淡金光的圆球。
浮在空中的它表面充斥着裂纹,仿佛流水般的光晕从裂纹中缓缓渗出,一副濒临破碎的衰败感。
难道是幻觉?还是说自己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更糟糕的是自己身体的情况。
自己除了眼睛,其他部位完全没有反馈,想来应该是一种金黄色的晶体包住了自己,就像琥珀里包裹的昆虫。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就在金色圆球旁,视线内几米的地方,那个少女就这般如是……
她就是那个杀穿了奎山麟甲的人,叫…楼月,整个联邦数一数二的能力者,那张漂亮的脸蛋经常出现在军方的宣传海报上。
可南修刚来到这里时,她也早就中招昏迷。
不知为何,身体右侧这一面的晶体出现了破碎的裂痕,头部的右侧处更是直接没有了晶体的覆盖。
南修庆幸自己没跟着一起碎掉,同时也开始自救,努力的运动右半身想要脱困。
许久后,终于是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血腥气味,而且气温很高,就像待在充斥血腥的桑拿房,令人作呕。
强忍着不适,环顾四周,周围是昏黑的肉壁,来时的血肉通道已完全没了痕迹。
而且…是错觉吗?感觉这个空腔已经比刚刚苏醒时狭小了许多,似乎正在…收缩?
南修走到肉壁边缘,借助着那个金色圆球散发的微光,他看见毛骨悚然的一幕——这一片的肉壁已经薄的几乎透明,正不断被对侧的气体挤压着,可能下一刻,就会承受不住压力,爆开!
以这个压力,估计连痛觉都来不及感受,人就粉碎成渣吧…
南修下意识远离了两步,这个随时可能消失的空腔已经被压缩到了极限,逃无可逃。
得想办法自救!
可当他想要使用能力时,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无论怎样激发和投入意念,全都石沉大海。
怎么可能!
据他所知,除了死亡,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抹除或分离一个人已经觉醒的能力。
但事实就是,他目前就是个普通人。
按下心中翻腾的巨浪,强迫头脑冷静下来,得想别的办法!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晶体包裹的楼月。
沉睡中的她恬静的闭着眼,仿佛温阳午后的小憩。
也不犹豫,从作战服里掏出匕首,瞄准整个晶体的中心点,用匕首握把砸了上去!
“咔嚓~”
晶体上瞬间裂开数道口子,再次猛地砸下,裂口越来越深。
直到第四次砸击,晶体彻底碎裂。
一把捞起楼月,探了探脉搏。
很好,还活着,不过……
“嘿!醒醒!”
从呼喊,到抓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甚至翻开眼皮拍打脸部,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
放开了始终昏睡的楼月,可面对没有解法的死局,似乎也找不出办法。
看着被挤压到极限,已经处于破裂的边缘的肉壁,南修感到了无力的绝望……
难道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茫然的又一次扫视四周,最终,他的眼神锁定在了金色圆球上,一个想法也应运而生。
他抄起了匕首,斜眼望向了那金色圆球…
记忆逐渐清晰,南修现在很确定,这个位置上应该是一个类似心脏的丑陋肉球。
虽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但如果能毁掉它,自己也算杀身成仁!
南修捡起了匕首,死死盯着目标,一步步靠近,这个悬浮的诡异东西给人不小的心理压力,持刀的手不断出汗。
然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心里的紧张和不安感却渐渐消失。
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那种感觉名为——亲切。
不知不觉间,南修将手放在了圆球上轻抚,暖光映照在身上,坑洼嶙峋的触感却让身体感到极度的放松和温暖。
“喀哧~”
清脆的碎裂声打破了这虚假的平和,南修猛的回过神来,连忙抽离了手。
金色圆球开始剧烈的颤抖,而且不断传来碎裂声,上面的裂痕越来越深、渗出的光芒也越发耀眼,像是即将引爆的炸弹。
南修意识到不对,连忙后退,甚至顺手捞起昏迷的楼月往角落里跑去,尽可能的在远离金色圆球。
还没等跑出几步,金色圆球在极度闪耀中,炸出了一声清脆空灵的响声。
仿若实质的金色光芒,如同一阵冲击波般,直直向着南修席卷而来。
南修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而…
只觉一阵强烈的心悸感,怪诞的感觉席卷全身。
恍惚间,一束光芒在某个层面全面侵入了身体,动如雷震的心跳声响彻耳边,随后逐渐隐淡……
来的快去的也快,再睁眼时,那种怪诞的感觉已经消失无踪。
但现在的处境依然糟糕,失去了金色圆球,周遭完全是黑暗一片,没有任何颜色。
视觉已被剥离,身体却反馈给了南修一个不好的消息,脚下原本的肉感正在急剧变化,变得——枯萎。
赶紧抱紧了身边人,南修意识到这个庞然大物的肉体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的腐化枯萎。
随即,脚下已支撑不起他们的重量,二人掉进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中……
完了!
意识再次模糊……
不知多久后,南修睁开了眼,眼前一片漆黑。
如梦初醒的南修开始摸索着,迅速评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
竟意外的没有大碍。
难道只是单纯运气不好摔晕了,其实离地面并没有多高?
从制服的口袋里又折了一支荧光棒,淡淡的微光让南修看清了身旁一起坠落的楼月,粗略检查了一下,应该也没问题。
做完这些,南修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
那个金色圆球炸开后,表面看上去并没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而此刻自己身处的并不是想象中,新海洲的灾隙之下。
反而,这里是一个接近四十度的斜坡上,周围漆黑一片。
奎山擅长挖洞,自己现在应该就处在奎山挖的巨大隧道里。
虽然不知道这里有多深,但以温度来讲,跟地面没有太大差距。
应该不会太深。
也就是说沿着洞向上走就能走出这个地方,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样了,灾隙是否还挂在天上。
仿佛只是为了安慰自己的推测,南修只能根据自己掌握的信息进行这般推断。
又想起跟他一起坠落还依旧沉睡的楼月,南修挣扎了片刻,还是背上她,艰难的向着上面爬去。
以奎山那庞大的体型所挖出来的洞,完全不适合人类通行,动辄数米高且几乎垂直的陡峭坡度,让南修毫无办法,只能到处找地方绕过去。
手里的荧光棒散发出微弱的光亮,只能让人堪堪看清周围一米之内,在这巨大的空洞中好似一只迷路的萤火虫……
这里并不安静,除了自己攀爬和喘息声,还有些未知的杂音,四面八方都有。
这里还有着别的活物吗?
南修却没时间考虑这些,他只知道如果不从这爬出去的话,下场会很难看。
手掌越来越黏腻了,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自己的鲜血。
一些石头相当锋利,很容易就划破了手掌。
饥渴与劳累超绕着,他不能停下。
在攀爬又一个陡坡时,脚下一个踩空,跌落而下,而这次是以背部直接着地,背部柔软的缓冲让他感到不妙。
连忙爬起来,开始检查替自己背锅的楼月。
检查到脑袋后时,温热粘稠的触感自手上传来。
将荧光棒凑到附近观察,可昏暗的光线和被血液凝聚的头发让他几乎看不到伤口。
情急之下南修脱下了上身的制服,用相对干净些的内侧折成条状尝试进行包扎。
几乎是摸黑完成了包扎,南修突出一口浊气,抹了抹额头混合着尘灰的汗珠。
再次背上了楼月,开始又一轮艰难的攀登……
不知就这样边走边爬了多久,累了就原地休息,没有水和食物,连最后一根荧光棒也逐渐暗淡,南修此刻又饥又渴,只是麻木的前进着,连身后背着的人都快拖到地上了也没有意识到。
背上传来一些轻微的动静,快要精神恍惚的南修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有只手开始轻拍自己。
一惊之下,才如梦初醒般将身后人轻放到了地上,拿着荧光棒靠近了观察。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