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娥丽丝和高千果一人如鸦羽般暗黑,一人如天使般洁白。她们并排站在角斗场中央翩翩起舞,在黑暗金属摇滚的伴奏下向角斗场的观众奉献上一场盛大的双重唱。高千果的声音细腻温柔,金娥丽丝的声音粗旷而略显沙哑。歌词大意为一名被众人千夫所指的少女擦拭脸上的眼泪和身上的泥土继续向前进——这却并非两人创造或者方远按照前世记忆抄来的歌词,而是娱乐局强行拟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在这样严重的经济危机下鼓舞士气。
观众席上的魔法少女如痴如醉,很多人吃着角斗场里的低价食物,磕着福利部免费发放的禁药和烈酒,神智在刺耳摇滚、歌声以及药物和酒精的多重刺激下陷入混沌,坐在观众席上要么昏昏欲睡顺着节奏轻哼,要么有一搭没一搭挥舞着荧光棒和偶像海报。少女们在经济危机中想尽办法麻痹沉迷,这也给秘密警察们的行动创造了不少便利,顺着走廊缓缓移动,慢慢接近预定的抓捕目标。
台下,方远和妮娜靠在一起,四只眼睛死死盯着对面两人。和全身义体的红眼不同,他的搭档是一名瘦弱的黑人女子,其貌不扬,身上大片大片的纹身,而手上空空如也甚至没有任何武器。
角斗到这个阶段,双方早就已经摆脱了冷兵器之间的厮杀,各种改造手术轮番上阵将角斗士变成超人,没有冷兵器并不意味着可以小觑对方,反而更加需要警惕。
在金娥丽丝开始一段拉高音的独唱时,方远第一个动了,右手化为巨大的触手,对准两人喷吐骨刺。
红眼站在原地,微笑面对来袭的骨刺,甚至躲都没躲。骨刺命中他的胸部赫腹部,深深扎入其中,然后又被弹出——银灰色的金属在他的胸腹肌肉内流动,将骨刺尽数弹出。
“纳米机器人。”
方远认出了体内的那流动的银色金属。这些混入血液的纳米级别机器人不仅能强化肉体,也能自动修复体内的一切损伤,可以代表着人类最顶尖的科技水准——在战争之前,赫尔戈学院的根除派就往人类少女体内注射纳米机器人以求得完美的赛博格超人,结果无一例外全部悲惨死亡,消息爆出后世界哗然,纳米机器人也被列为禁忌科技。现在看来,三年的战争加上将近四年的后冷战,这项禁忌科技已经被人类所掌握个大概。
她掉转骨刺射向红眼的那名队友,然而红眼此时已经动了起来,脚下的靴子变出一对加速器猛然疾冲而来,从腰部拔出一对闪耀着寒光的刀剑劈砍而下。
方远一个凌空跳跃躲开劈砍,然而红眼更进一步,借助冲锋的惯性对着一旁的妮娜就横扫过去。
妮娜伸出左臂,一枚盾牌从手心里弹出,不过片刻便增大至一米的直径。刀剑重重劈砍在圆盾上,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少女感到手臂传来一阵酸痛,从机械之声店铺购买的魔法造物圆盾在经过义体改装后,和她的手臂完美融为一体。然而面对强劲的物理冲击,即使盾牌能够挡住刀剑,也挡不住震动一路通过骨骼和神经传导至身体最深处。
红眼的攻击并未就此停歇,而是一阵接着一阵,刀剑在空中划出残影。妮娜举着盾牌咬牙格挡,虽能暂且挡住劈砍,体力却难以招架,不得不向后退去,很快就被逼到角斗场边缘——下面是几十米高的悬崖,一旦摔出去,直接意味着被淘汰。
又挡住了一次刀剑的横扫,妮娜抓住一个空荡伸出左手瞄准红眼。一发鱼叉从她改造后的金属手心里发出,精准命中对方额头。
红眼嘴角上扬,身体里的纳米机器人流动着将深深扎入额头的鱼叉推出,然而鱼叉却在此时突然爆炸,一股烟雾登时笼罩住男人的脸庞,跄得他直咳嗽流泪。而妮娜也借助这个机会迅速跑开,重新拉开距离。
另一边方远刚想支援妮娜,却从震耳欲聋的摇滚歌声中听见一声怪异的咆哮。她本能将触手往旁边一伸,下一秒整个人腾空而起——那名身材瘦弱的女人身体不知道何时膨胀了足足三倍,变成了一个浑身肌肉的四米高巨人。刚才她对方远发动了一次蛮横冲锋,直接将少女整个撞飞出去,若不是触手回防及时恐怕身上要断几根肋骨。
方远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一个走的纯粹机械一个走的纯粹基因改造。他印象里战争前的人类士兵在基因改造后最高也不过两米五。这个女人明显是走了不寻常路子搞的最先进没准还是试验阶段的基因改造,也是个不要命的主——话说回来,能够从一万人角斗里幸存下来到现在四强的,不是极致的实力就是极致的老六。
方远对女人发射更多骨刺,对方单纯依靠那粗壮如钢筋的胳膊全部打飞,随后抓住方远的触手猛然将其撕裂成两半。钻心刻骨的疼痛没有让方远眉头皱起半分,她同样动起来,灵巧的身影高高跃起跳到女人背后,另一只手拨开腰部的震荡和闪光手雷丢了下去。几阵爆炸声传来,整个场地被白光所笼罩。若非被角斗场的屏障隔开,恐怕离得近的观众也会被波及。
女巨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那双胳膊向四周胡乱挥舞,每一下都蕴含着撞飞一辆小轿车的实力。方远从震荡中迅速回复,灵活跳跃避开所有的攻击,随后又一发骨刺命中女人的左眼将其刺瞎。
女巨人拔出左眼的骨刺,大片鲜血涌出,这反而让她发了狂,脚下猛然一跺就出现了一个大坑。不过她很快就掉转方向,向着妮娜猛然发起冲击。
方远眉头微微皱起,这两人是铁定打算先打死妮娜最后再围攻自己——虽然说妮娜最终也会是自己的对手,但现在毕竟还是二对二,一旦现在死了,落入下风的只会是自己。
没办法了,提前激活战斗形态吧。
另一边,被震荡震得七荤八素的妮娜正在咳嗽,突然感受到脸庞传来一股炙热的火烧疼痛,而且温度还在急剧上升。她想都不想就举起盾牌格挡,后者在三秒过后就化为了一团融铁。
纤细的红射线从远处传来,红眼激活了他最拿手的能力——机械眼的红外激光,先前不知道多少名角斗士死于这道激光之下。妮娜不得不狼狈在地上打滚,竭尽可能远离激光。
而那女巨人也在此时赶了过来,对着妮娜一声咆哮后就是又一次蛮横冲锋,以这样的速度和吨位只要正面撞上必定是非死即残。
清脆的金属声响起,就在女巨人对躲闪不急的妮娜挥下重拳时,一把猩红色的大刀从旁边杀出,横在半空中将那一轮胎大小的拳头拦截下,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方远大半个身体被猩红色的液体所覆盖,她那先前被扯断触手的胳膊现在凝聚出一把数米长的大刀,硬生生为妮娜抵挡住这全力一击。
少女已经能够在脑海里感到酸胀感和刺痛感——猩红泪滴正在反噬自己,人类的肉身还是太过脆弱,仅仅只是稍微动用下这个技能就已经让肉体体验到凌迟般的痛苦。
观众席上,紧张看着角斗局势的莎薇也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方远那个大刀哪里变出来的,但只要有后手就好——果果的首席指导可千万不能就这样死掉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把猩红色的大刀,她本能有股反胃感,耳畔旁金娥丽丝和高千果的合唱依旧,然而此时却诡异响起一股蜂鸣声。
有种非常熟悉的不安感,一种无法解释的惶恐感。
该死……她托着脑袋,努力将那股怪异感从身体里往外面感。
自从丢到了那枚幸运戒指,自己的运气一路下降,现在做什么什么倒霉,之前最大的一次霉运就是梭哈(大部分是姥爷背着自己偷偷梭哈的)明日乌托邦结果一分钱拿不出来债务全面违约,一大家人哭天抢地天天吵架互相指责彼此——她今天出来除了给家里人拿点免费或者低价吃喝回去,也是想远离那群吵吵囔囔的亲人出来透气,真的,吵得头嗡嗡的。
但现在看角斗明显没有让情况好转,反而还怪异地在恶化。
“妮娜,速战速决!”方远大吼一声,抄起猩红大刀就是一击横扫,竟是直接将女巨人的腹部一把切割开一道大口子,肠子内脏往外流了一地。
女巨人脸部的表情扭曲了,这次倒是没叫,而是一拳直捣方远面门。少女伸出猩红大刀一个突刺,将刀顺着拳头深深捅入其中,然而自己也被怪力直接打飞,飞出一百米开外后重重撞到地上像西瓜一样翻滚起来。她吐出一口鲜血,将半残的大刀猛然插向地面,才勉强止住身形,没有从边缘地带掉落。
女巨人收回拳头,她的右臂已经被整个刺穿,大片大片鲜血从伤口中涌出,她感到一阵胸闷气短,自己接受的基因改造手术虽然是最先进的,但因为还在实验中所以存在不少风险。此刻伤痕累累的她也同样在承受过重的负担,就连喘气也显得有些吃力。
没关系,再坚持下,再坚持下就能获得胜利,就能成为冠军,就能从此获得泼天富贵给白血病女儿一个温暖的家……
女巨人再度鼓起全身的力气,挥舞完好的左臂,吼叫着扑向妮娜。然而对方此时已经用左臂拉出一把手弩,半跪在地上稳稳瞄准。
“再泥马的见。”
一米长的铁箭从弩里飞出,不偏不倚命中女巨人另外一只没瞎的眼睛。一阵火光从裂口里亮起,女巨人的脑袋升腾起橙色的烈焰,整个头颅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化为灰烬,身躯在挣扎了片刻后也软绵绵栽倒下去。
妮娜长松一口气——这所谓的岩浆箭名不虚传,只要命中敌人就能直接用白磷以及其他烈性物资高温烧成焦炭,可惜造价昂贵自己只有一支。
她突然感到一股劲风袭来,立刻向后跳去——然而还是晚了一句,红眼已经从先前的眩晕中回复,对着妮娜一把扔出手里的砍刀,砍断妮娜的右大腿。
妮娜惨叫一声,对着红眼又甩出一颗手雷,然而男人一把抓住手雷就反投回来。这发震荡弹在两人中间爆炸,炸得妮娜头晕目眩,栽倒在地上大喘气。
红眼瞥视着搭档的尸体,轻蔑哼了一声,然后转向妮娜一把将她抓起来。失去右腿的少女血流如注,脸色苍白,虽然竭力调整右臂的手弩想要反击,但被对方轻松压制。
“再泥马的见。”
红眼对妮娜吐出同样的句子,狞笑着再度启动红色激光。一把猩红色的长矛从远处袭来,不偏不倚命中男人的后背。
男人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再度启动,准备如法炮制将长矛从体内逼出,然而长矛却突然溶解,化为一大团猩红色的黏稠液体,顺着伤口深入到身体深处,将纳米机器人连同里面的一切义体尽数吞噬。红眼放开妮娜,瘫倒在地上惨叫起来。
方远从另外一侧缓缓走来,肉对肉的战斗让她身上的衣服掉了个精光,不过猩红色的液体此时已经将她身体再度包裹,甚至形成了一套性感的比基尼铠甲。她的半边脸庞笼罩在液体凝聚而成的头盔中,另外半边则写满了淡然的微笑。
“他成功融合了猩红泪滴?”角斗场上,格尔达猛然站起,“竟然真的成功了……我过去四年做了那么多失败的实验,今天竟是终于可以突破那最后的门槛迎来成功?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什么样的方法居然能够用人类肉体驯服猩红泪滴——等等,那个是……”
她的目光锁定在方远脖子上,那上面除了戴着一个朴素的戒指以外,竟是还戴着一颗灵魂宝石!
可这怎么可能?人类怎么会有灵魂宝石……
直播现场的无人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异常,镜头直接怼到方远脖子上放大放大再放大,格尔达这下看清了,全场的观众都看清了:几颗碎裂的灵魂宝石碎片,在猩红色液体的包裹下凝聚在一起彼此之间重新拼装融合成一颗新的灵魂宝石。
这颗宝石造型粗犷(毕竟是好些不规则碎片拼在一起),裂痕的部位则是通过红色液体粘连在一起,就好像一个小孩用502胶水粘连的丑八怪玩具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为什么已经碎裂的灵魂宝石,能够用这种方式重生??
场上的欢呼声还在继续,大部分观众都享受着酒精和禁药的快乐,伴随摇滚乐欢呼喝彩,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了直播里方远脖子上的灵魂宝石,而她们无一例外脸上写满凝重。
方远脸上是心满意足的微笑,摇摇晃晃走向被猩红泪滴吞噬的男人。她当然不可能利用灵魂宝石,也不可能真的通过简简单单的碎片拼装获得魔法,但灵魂宝石的材料决定了它是优秀的魔法导体,充当中继器将猩红泪滴引入其中再重新导向,以最佳姿态在体内开始自循环,仿佛化身真正的血液。
不过中继器只是中继器,想要真正引导猩红泪滴,需要一个极为强大的动力源,能够化身心脏的那种为这新的循环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而这一动力源,便是来自沙薇那颗同时代表着绝对幸运与厄运的戒指。
不过眼下距离这个动力源真正意义上的启动还差最后一步……
秘密警察三级下级队长奥利维亚也注意到了直播屏幕上方远那颗诡异的灵魂宝石,她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就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抓捕任务上。
朱莉安,抵抗组织FHFL的领袖,此刻就穿着大衣坐在不远处的观众席上看着比赛。
奥利维亚对周围几名手下使了眼色,众人不动声色完成包围圈,准备一举拿下。
然而此时,朱莉安却主动转头看过来,对奥利维亚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最后猛然掀开大衣,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