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华缓缓从尘埃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向完全没法动弹的我。我尝试着运作身体，却完全没有了力气，连一丝一毫都无法挪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近。
最终，她在离我半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俯视匍匐在地的我，半天才缓缓地说道：“看来你，似乎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呢。”
我没有说话，因为现在的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拼命挣扎着抬起头，仰视着她的脸。
这样的力量，如果是出现在虚兽或者参与者身上我都不会惊讶，但是夏洛华的话，明显和我一样只是人类而已，就连叶蝶舞也是靠着那把奇怪的剑，自身的体质并不强大，这种不借助任何的外力，单纯倚靠自身的强大力量，再怎么说，也太不合常理了。
明白了我的想法的夏洛华淡淡地说：“看来，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呢……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了吧，我是魔女猎人，如果我们只是比普通人稍微强壮一些的话，又如何从魔女的手下守护这个世界呢？”
不等我回答，夏洛华自己说出了答案：“那是因为，我们可以修炼，来强化己身。”
修……炼？我压根没想到这个只在修真小说中出现的词会从夏洛华的口中蹦出。
“当然，这不完全是你所理解的那个意思，通俗来说就是通过某种特殊的途径，来突破所谓人的上限，某种程度上可以参考武侠小说里的神功秘籍。但我们所追求的，是比那之上的东西。”
之上的……是什么？
“生命的进化。也就是我们所在走的，凡尘之路。”
凡尘……之路。
“魔女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她们是生命层次远高于人类的存在。通过锻炼自己，追求生命的超脱，以此获得超凡力量的过程，被我们称作凡尘之路。不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吗？人类平常能使用的力量其实远没有理论极限的百一，真正大脑能控制的器官也相当少，这是因为一旦使出了全力，首先伤到的就会是自己。凡尘之路所要做的，就是开发自己的理论极限，真正完美地掌控身体的一丝一毫。一般来说，先辈们将此路分为三段九阶，0阶自然是未经过修炼的普通人；1——3阶则是没有修炼法的情况下，普通人能达到的极限，类似那些强壮的运动员，大多就是在这个段位；4——6阶，基本就是武林高手的程度了，踏雪无痕、摘叶飞花，基本都是可以达到的；最后就是7——9阶，也就是人类这一生命的极限了，完美掌控了自身的存在，甚至可以操控血流的流向。到了这一段位，只要不是在第一时间被杀死，完全可以凭借强大的自愈力恢复过来，哪怕断肢也可重生，更不会受到疾病的干扰，限制其寿命的要素只有细胞的活力。同时，因为对大脑的完全开发，这一段位的人类，往往会拥有些特殊的能力，也就是超能力。”夏洛华对着倒地的我侃侃而谈。
“那么，你的等级是……”我吐出了一口淤血，好半天才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凡尘七阶。”夏洛华爽快地答道，“虽然你凭借着虚之眼和那些奇怪的剑招，能够达到凡尘六阶的程度，但是你的自身是弱小的，单论身体素质的话，我的力量大概有你的百倍，更不用提别的要素。现在你明白了吧，所谓绝对的力量差，可不是一腔热血就能填补的啊，你能活到现在，依靠的，仅仅是那份可怜的幸运。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放心吧，有着‘耶稣的裹尸布’的保护，你是不会死的，就这样睡一觉吧，当你醒来，一切都会结束的。现在的你，没有资格去知道真相。这个世界比你想象得还要复杂许多，而你，只不过是个凡人。”
说完，夏洛华不再看我，转身离去，而我能做的，仅仅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离酒店的大门越来越近。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人生中的第二次，我无比痛恨着如此弱小的自己。
但是，除了这样在心底咒骂，我办不到任何事。夏洛华说的没错，我能存活至今，依靠的从不是什么实力，而是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狗屎运。
因为失血过多，我的大脑越来越困乏，像是有一台录音机在脑中循环播放着安眠曲，催人入睡，眼皮上似挂着千斤吊坠，视野范围内的事物也越来越模糊。
不行，不可以这么睡下去，不然的话，绝对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行，不可以……
印象中最后的一幕，是变身状态下的叶蝶舞与夏洛华之间的碰撞。
意识，消散了。
呐，你渴望力量吗？
力量？
是的，力量哦。只要你许愿的话，我就会把一切都托付给你，魔女也好，神明也好，都不会是你的对手。那样的话，毁灭这个世界也会变得轻而易举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你，憎恨着这个世界吗？
我……憎恨世界……
是的，束缚住你的枷锁，可恨的命运，丑陋自私的生命，这些不都是你渴望毁灭的吗？
毁灭……
所以，向我祈祷吧，只要你这么做的话，我就帮你把那些讨厌的东西，全部破坏掉。
不对……
什么？
不对！
我，喜欢这个世界。所以，我想要守护它才对……
……是吗？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呢。
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总有一天你会讨厌它，甚至恨不得毁灭它。
到了那一天，我会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张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那片血红不变的天空。
脑子一点点地清醒了过来，我记得自己是在与第四只王兽战斗时受了重创，虽然拼命杀死了它，自身却也陷入了昏迷……是吗，自己昏过去了啊。
我强撑着身体让自己一点点坐了起来，好方便自己能够观察周边的环境。
被胡乱涂鸦的黑板，缺了半截腿脚的木椅，满是铅灰的桌面，以及，教室的最后墙壁上挂着的，由全班同学共同完成的全体自画像。
是了，这里是，我学习的教室。
我微微有些出神，自从夜思音失踪后，我便向学校提交了请假申请，以现实的时间来看其实也就只有四天，但在这个虚拟的空间中，已经过去了四十六天之久。如今再看到这熟悉的场景，不免有些物是人非的惆怅。
“啊，你醒了啊。”
我回过头，刚好看见亦心尘从教室的正门走了进来：“我已经侦查过了周围，完全没有什么怪物哦。”
“是你把我搬到这里来的吗？”我问。
“当然啦，除了我还能有谁。谁叫你打架从来不注意下身边，我可是花了老大劲才从那些蜘蛛丝里跑出来的，当时看见浑身是血的你时害我吓了一跳，赶紧抱起你就跑开了，最后来到了这个地方。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吗？”亦心尘气呼呼地说道。
“没有。”我摇了摇头，真诚地说，“谢谢。”
我话说完，看见亦心尘瞪起了大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了？”
“没想到，你竟然会说‘谢谢’！”
“我好歹也是中国人啊，会说汉语很奇怪吗？”我淡淡地说，双手撑住前后的课桌想要站起来，然而全身却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强忍住才没有发出声，不过脸部的肌肉却是不由自主地变得扭曲。
“怎么了？受伤很严重吗？”亦心尘担忧地说。
“……没事。”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原本无往不利的自愈力在这次却没能起到作用，肚子的伤口部位一片漆黑，虽然不再蔓延，但也没能愈合，“好厉害的毒。”
身体的情况相当糟糕，实力大概下降到了原本的一半以下吧，不知道在这个缺乏医疗条件的鬼地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我缓缓伸出了右手，随着脑中的念想转动，浮现在手中的，是四把颜色、造型各不相同的钥匙。果然，在打倒了第四头王兽之后，印刻在右手臂上的符文又多了一道。因为是蜘蛛吗？所以这次的纹印形状是黑色的八角，倒是有种说不出的霸气。
目前为止，我已经集齐了四把钥匙，只要再有三把，就能打开那道据说从未有人开启过的、末影之门。
“那么，接下来我们赶紧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吧。”我说。
我一步一步地走出教室，却看见亦心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
“……已经，够了吧。”
“嗯？”
“你不是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吗？为什么就不能好好休息呢！”亦心尘突然变得歇斯底里。
“没有必要。前几次不也是这样子吗，过几天就会好了。”
“可是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啊！我都看见了啊，连睡觉的时间，你都在不停地练剑和猎杀虚兽，为什么连受了重伤，也不肯休息呢？”
“那是，不行的。”我用稍微严肃的口吻说道，“因为时间，不够了啊。”
“哎？可是怜你明明都那么强大了……”
我缓缓地，向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