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朝日而言,这个回答并不难作出。因为比起去泳池,毫无疑问留在公馆暴露身份的可能性更低。而且出于自己的内心,朝日也不想离开露娜身边。因此,就算明知自己的任性会招致露娜的怒火、明知身为仆从的自己将要再一次违背露娜的命令,朝日依然决定留下。

朝日想要留在露娜身边,为她做些什么,让她开心,展露笑容。只要露娜有需要,哪怕只有一瞬,朝日也希望自己能在露娜身边。

不过,直接了断地在客人面前拒绝主人的命令,这对仆人来说乃是大忌。朝日心念一动,决定耍个小花招:“好的,我明白了。”

“明白了?”朝日答应得这么爽快,反倒让露娜起了疑心,她满腹狐疑地打量着朝日,而朝日也心虚地回以微笑,“你是说你会去泳池吗?”

“是,我会出门的。”听到露娜的问题,朝日心里一紧,努力保持镇定,自己没说出门去哪,所以买完水果挞回来也不算说谎。

“真可疑啊,你说的跟要一个人出门似的。”眼看着朝日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露娜很是无奈。朝日这点心思根本瞒不住,全都写在脸上了。

“不,我是跟大家一起出去。”尽管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可能被识破了,朝日还在做着垂死挣扎。

“你要说,会按我的吩咐去做。”露娜神情严肃,命令道。

“是,谨遵露娜大人吩咐。”朝日微微低头。她打算执行一开始的命令——经由八千代传达的、去买水果挞的吩咐。

“唉……”露娜一脸为难,看到朝日低下头前坚定的眼神,她就知道朝日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烦恼了片刻,露娜决定下达新的命令,“水果挞就不用买了。作为我的代理人,你和凑、尤希还有瑞穗一起去泳池,和她们好好玩够了后再一起去享受茶点。以上工作完成前,不允许你走进公馆。”

“……请让我留在您身边。”朝日一时哑口无言,心里的那点盘算被露娜完全看穿了。她索性心一横,沉声请求道。

“你果然是准备回来啊,是不愿服从我的安排吗?”露娜叹了口气,“你要是这么做了……不对,你现在这种反抗的态度也是,你可是在客人面前侮辱我啊。我是会被当做连仆人都管教不好的无能主人的。”

眼看着气氛不妙,凑连忙插话道: “我我我我我可没那么觉得!”

“我没说你会那么觉得。”露娜摇摇头,“我是说她之后再做出这种行为会让我很失颜面。”

“我能够理解你的感受。”出乎意料地,尤希尔赞同了露娜的说法,“要是在众人面前下达的命令被自己家的仆人抵制,我们这些主人也就显得很没有权威。这也意味着樱小路家对于女仆又失管教。哦嚯嚯。”

面对尤希尔的笑声,朝日一声不吭。对于自己的行为会招致怎么样的后果,她心知肚明。先前的考虑更多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但是现在,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让她坚定地想要留在这里。

看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朝日,露娜叹了口气。如果放在以前,面对抗命的朝日,露娜根本不会同她交流,要么把她直接赶出去要么干脆换人,更别说揭穿朝日的小心思了。但在黄金周之后,露娜的心里萌生了一些说不清的念头,这让她试着去感受朝日的想法。

“尤希,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啊!虽然说我对于贵族生活什么的完全不懂啦……”凑抓着尤希尔头发卷曲带部分,让其上下跳动,她试着为朝日讲话,“再说啦,我也很理解朝日那种想待在自己珍视的人身边的感受。”

“比起下仆的感受,该优先的是当家的颜面,还有我的想法。”心不在焉的露娜下意识反驳道。

“要不要听听朝日的想法呢?”瑞穗出来打圆场,“说不定听了后你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我可不觉得朝日的感情会影响什么——”露娜下意识开口,看到朝日低着头的模样,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口道,“姑且还是一听好了。平时那么老实又敬业的朝日,这会儿为什么会如此固执己见,我也有点兴趣。”

露娜的话语有些出乎朝日意料。本以为露娜会不听理由将她赶出门,没想到竟然给了一个辩白的机会。为露娜亲手做的饭菜、协助露娜画的设计图、一起制作衣服的回忆,想要和露娜在一起的理由有很多,但这里不需要这些细节,朝日要做的就是说出让露娜愿意留下自己的那句话。

“朝日,”露娜的问题已经近在耳畔了,“你为什么想要留在我身边。”

时间变得缓慢下来,脑海中有各种片段形成的话语时隐时现。在抬起头、与那双猩红眼眸对视的这短短时间里,朝日飞快地在心中删改,最后只留下了最简单的一句话。

“因为我喜欢您。”朝日看着露娜的眼睛,认真地回答道。

“……呃。”完全没有预料到朝日的话语,露娜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在她那白暂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

“哇,真直白。”瑞穗小声赞叹,“要是也能对我这么说就好了。”

“你这话怕不是听得对方会相当不好意思。”尤希尔浅浅一笑,“不过朝日对露娜还真是死心塌地呐,我可越来越想把你带回瑞士老家了。”

“咦,喜欢?”不同于感慨的两人,凑愣住了,她念叨着这个词,“咦?不是珍视而是……喜欢?”

“啊!不,当然是那种纯粹的、没有杂质的喜欢!”注意到凑失落的神情,朝日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话语有多么惊人,连忙补充道。

“当当当然了,”露娜终于回过神来,说话甚至有些结巴,“你要是说的那种不纯的喜欢,我马上就把你赶出去!”

光是听到“赶出去”这样的词,就让朝日的心情格外低落,不过她还是维持着先前的神情,询问道:“我回答您的问题了,今天能让我伴随您左右吗?”

“别在客人面前露出这么一副不像话的样子。”露娜移过目光,通红的侧脸暴露在朝日面前,“你可是我的侍从,试着表现得更大气一点。”

“那么!”朝日上前一步,她也不知道自己拿来的勇气,紧紧握住了露娜的手,直叙胸臆道,“我不希望您孤单一人。”

似乎做得有些过了。朝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温度一瞬间下降了好几度。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握着手的两人,为朝日这突然的行为感到吃惊。

“……你们这是在玩哪一出。”尤希尔细微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有吗?就是因为朝日是这样可以把自己最真挚的情感说出口的人,我才把她当做朋友的。”在最初的震惊后,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瑞穗,她微笑道,“你也想象不出她说谎的样子吧?”

两人的交谈传入耳朵,露娜的脸红到了耳根子,她雪白的肌肤将她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朝日,你……究竟要羞辱我到何种地步。”露娜在震惊之中呢喃道。

“十分抱歉,但是我必须回答您的问题,所以我直说了我如此坚持的理由。”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后,朝日的内心无比平静,连带着她的话语也显得平和,“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

“真是……够了。”露娜的手臂猛地挥动,一下子甩开了朝日的手。那力度很微弱,微弱到只要稍稍用力就绝对不会被甩开,但朝日松开了手,她尊重露娜的意愿。

露娜深深皱起了眉头,她按住自己的额头,感到头疼。朝日的固执超乎她的意料,朝日的话语也令她心神不宁,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靠在沙发上。

“请交给我吧。”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观的朔月开口了,“我作为您的女仆,可以代替朝日陪伴几位大小姐去泳池。”

露娜有些意动,朝日摆明了要留下来,如果要找一个人代为陪同,朔月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她有些担心朔月,毕竟朔月的身体和自己一样脆弱。

“今天外面的阳光不是很强烈,而且泳池是在室内,我也不会下水,只是陪同游玩。”朔月冷静地解释道,“您不必担心,我一定会让几位玩得开心的。”

“那么,就拜托你了。”听到朔月这么说,露娜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

“露娜大人。”眼看着事情似乎谈妥了,朝日小声地呼唤。

“你就像平常那样做家务就行,这就是你想要的吧?送她们离开后去打扫浴室。”露娜没好气地瞪了朝日一眼,命令道,“我要专心画设计图,绝对别来叫我。她们回来之前我都不打算走出工作室。”

“遵命。”朝日顿了一下,行礼道,“谢谢您,温柔的露娜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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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还是减少这种行为吧。目送走下楼梯的露娜,朝日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这样固执,可不配称为樱小路家的女仆。不光是违抗了露娜的命令,还弄得她下不了台,真是太糟糕了。

“我也得向大家道歉才是。”朝日深深低头,“因为我的任性行为造成了这样的麻烦,真是非常抱歉。这个问题本该我和露娜大人私下解决的。”

“不会,多亏这样,我也看到了朝日的另一面。”瑞穗笑道,“感觉之后能和你相处得更好了。”

“瑞穗也太宠着朝日了。难得我们提出一起出去玩,你却无视客人的一片好意,只想着优先照顾露娜,这也太失礼了。”尤希尔摇摇头,对于朝日的行为她很不看好。

“真是抱歉。”朝日低着头,陈恳地认错。

“但是你也让我们看到了露娜脸红的样子,看在这点上就先原谅你,要是这样你还觉得内疚,不如就来侍奉我吧。”尤希尔话锋一转,砸吧着嘴道,“不过也真是好久没见过露娜这样了,居然面对着他人带善意脸红得不知所措。这次就原谅你了。”

“喜欢……喜欢、喜欢是……什么呢……”凑还沉浸在朝日的话语中,难以自拔。

“不那个,我刚才说的喜欢可没有任何爱情上的意义。”朝日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将凑从这个状态中唤醒。

“真的?可是你看露娜她不是似乎对男生没什么兴趣吗?”凑的恍惚依旧,“说不定女生她可能就自然地接受了呢……”

“您想多了,露娜大人的倾向应该是正常的。”朝日摇摇头,且不说露娜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她隐瞒的真身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真是非常感谢,朔月小姐。”朝日向朔月深深行礼,她的行为让露娜丢了脸面,多亏朔月能主动站出来接过陪同出行的任务。

“没关系,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朔月笑了笑,附在朝日耳边,轻声道,“你坚持留下,应该是有想要去做的事情吧?你可要加油啦。”

朝日点点头,谢过朔月的好意。目送几人离去,朝日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清洁工具,前往浴室准备打扫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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