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了一会儿,尤利娅呼出一口气,在橱窗上形成一片白雾,随后她用手指写了几个字——好梦。
唐狩点点头,目送她转身离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默默的拉下防盗隔板隔绝橱窗,然后拉上了窗帘。
「嗯...看来,还能继续待在这儿。」
唐狩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察觉到尤利娅即便是通灵师,但她现在的能力应该还不强。显然没有他强,而那个偶尔窥视的能力,一旦远离尤利娅便会失效。以唐狩对于这个世界各个超凡者体系的了解,尤利娅应该是处于第一阶,最多不超过第二阶,而他是德鲁伊这个超凡体系里的第三阶。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这个世界的各个超凡者的等级。根据心灵教会的研究,他们之中的一位先知将超凡者的等级归纳为七大阶。每个体系的超凡者,除了圣焰骑士团的圣殿骑士外,大多有两条晋升的途径。
拿唐狩自己来举例子,他是德鲁伊教派的信徒,而德鲁伊这个超凡体系的晋升就分为深重堕落的‘腐化之根’体系和‘月之聆听者’体系。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腐化之根’的晋升会让晋升者的人性逐渐丧失,并最终变得越发扭曲怪异,成为不可名状的纯神性生物。
反之,‘月之聆听者’体系的晋升者通常会谨慎的从荒野的狩猎中和对月亮的凝望之中获取力量,循序渐进,在不被深度腐化的同时,逐渐适应消化这些力量来提升自己。但是,也并非没有风险,越是高位阶的晋升者越是难以控制,随着身体内的异能越发强大,神性思维会逐渐侵蚀大脑去影响晋升者的方方面面。
像是唐狩这种,三年就晋升到第三阶的人,那是史无前例的,他的晋升速度已经超过了最有天赋者的三倍还多。
就连他的老师都很惊讶,归结于唐狩似乎天生具备对于腐化的抗性,而唐狩自己则是坚信这似乎是穿越者自带的被动属性。
想来也是,他并非这个世界的土著,而是穿越者,他的身体构造和细胞构造可能本身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许真有高超的抗性也说不定。再者,唐狩想到自己真正的祖先似乎特别喜欢与伐天斗地,甚至流传着许多祖先与鬼神争雄的神话传说,没准自己这个抗性也是祖宗的给自己的遗泽吧。
一边思考着,唐狩一边再次检查了一下门窗,随后关掉一楼的灯,沿着台阶缓缓走上二楼。黑暗并不能遮蔽他的视线,早在成功晋升第一阶‘银鬃聆骨者’的时候,他就具备了夜视能力。
二楼的火光映出黑暗中走出的轮廓,唐狩的眼睛此时此刻已经换了个颜色,眼中的黑色逐渐化为流淌的水银一般,散发着诡异的光泽,他的面庞上多了一丝一丝野性的鬃毛,耳朵也变得更长更尖,这些兽化征兆显示出他非凡者的身份。
来到卧室中,唐狩谨慎的用自己灵敏的感知力一寸寸的寻找着蛛丝马迹,直到确信没有任何窥视,也没有疑似监视道具的东西。他这才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铜盆和一个木箱子,打开木箱,从里面稀奇古怪的材料之中找了几片紫色的木板,将木板徒手撕碎并丢进铜盆。
火光映照出许多漆黑、蠕动的影子,而这些影子虽然映射在墙壁上却似乎不属于这个空间,而这就是德鲁伊的古老秘术之一——清醒的噩梦。
唐狩满意的看着那些在墙壁上蠕动的黑影,随后将那梦蝶之茧放在铜盆旁边,墙壁上滋生的噩梦生灵立刻汇聚到茧上,唐狩的耳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咀嚼声。
「好好吃,好好成长。」
他对着茧说道,而一道意念透过蚕茧轻轻触碰了他一下,回馈的信息让唐狩微微一笑便不在管这边。
那些墙壁上的噩梦生灵,也有一些不开眼的试图去附着唐狩,但只要轻轻触碰一下便会烟消云散,其他那些生灵感受到唐狩身为三阶超凡者‘嚎月先驱者’的威力,立刻怪怪的去滋养梦蝶之茧。
唐狩打了个哈欠,舒服的趴在床上,以他最喜欢的脸朝枕头背朝天花板的趴姿睡觉。
同一时刻,三条街外的普兰摩尔宅邸里,水晶酒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贱人!那个贱人!可恶啊...她...她竟敢羞辱我!更可恶的是,那天的那个男的,只不过是她雇佣的乡下小子,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让我难堪!」
她盯着密探送来的报告,唐狩的身份被查的明明白白,「今晚就让他们的破店化成灰!哼...我亲爱的妹妹,等到明天早上,真希望看到尤利娅那震惊的脸呢。」
此刻的皮草店内,二楼散发出的神秘力量勾动月光,原本透过隔板缝隙照射进来的些许月光仿佛舌头一样舔舐着几张挂在架子上的兽皮。那是张铁颚狼皮,原本只是死物,可却在月光的滋扰下突然抽搐起来,皮毛下的阴影像寄生虫般蠕动着。诡异的力量继续作用着,一张雪貂皮睁开三对复眼,随后整张雪豹毛皮的花纹都仿佛睁开的诡异眼睛一样,眼珠转来转去打量着店铺内。
而那条和尤利娅同款的银狐围脖的尾巴尖裂,内里仿佛张开的八角一样,而八角内没有八角籽,而是细密的尖牙犹如锉刀一样来回摩擦。
这些仿佛噩梦里才能见到的诡异一幕,在某种源自荒野的古老仪式的作用下,正在渐渐苏醒成为诡异。
凌晨两点十三分,一个人影在皮草店门前转悠了两圈,随后沿着楼的外墙转悠到了后门,那里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一共五个人,他们麻利的撬开后门的铜锁。
领头的凶恶汉子跨过门槛,靴底就黏上了某种胶质物。他没有在意,而是骂了一声晦气,殊不知那半凝固的暗红黏液正顺着他的鞋底缓缓蠕动着包裹了他的鞋子,因为黑灯瞎火,这个汉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鞋子正在慢慢的变异。
「老大...是这儿吗?嘶,这店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一个瘦子抖了抖,感觉后背直冒凉气。
「笨蛋,你怕什么?普兰摩尔夫人说了,把这店砸了,咱们就有钱拿。如果放火,钱翻倍。如果能把那个看店的小白脸宰了,咱们得到的钱足够过下半辈子了。」
「这倒是...也不知道那个小白脸怎么得罪了夫人,算他倒霉。」
「等做完这件事,拿了钱,我们就回乡下去。到时候,足够舒舒服服的过下半辈子。」
几个恶棍憧憬着未来,他们慢慢走进皮草店。黄昏到傍晚,他们就在附近转悠,已经把这里的地形摸透了。前门关闭的情况下,他们进来的后门是唯一出路。二楼虽然有窗户,但那个高度即便跳下去也会摔断腿。他们完全不担心小白脸唐狩会跳窗逃跑,即便逃跑了,把退摔断了,那他们也能从容的抓住对方。
普兰摩尔雇佣他们来搞破坏,而他们也乐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此轻松的工作,他们也没当回事。
「老大,你看啊。这些都是有钱人才能穿的皮衣啊。」
「没见识!等会儿,我们干掉那个小子,放火之前,你们每人那几件带回去,到时候留着给以后的婆娘穿吧。」
老大眼中很是贪婪,但他知道现在还得办正事。不过,他的手下可没有他这么聪明,有人已经去挑选了,就比如那个瘦子急不可耐的将一条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银狐围脖围在脖子上。一个胖子则是想撬开钱箱,但无奈这个钱箱的锁似乎太紧了,半天也撬不开。
「笨蛋,先把人干掉。我们再拿其他的东西...额...」
老大恶狠狠的命令着,但恍惚间看到一道影子从那个胖子身边飘过去,那好像是一张兽皮?老大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看了一眼,却惊恐的看到那张兽皮已经张开,然后将那个钱箱旁边的胖子手下包裹住了。
惨叫声,骨头的碎裂声,血肉撕裂的声音,这诡异的一幕让几个人目瞪口呆。
在他背后的瘦子刚想跑,那银狐围脖突然缠住他的脖子。没等惨叫出声,貂皮内侧爆开的倒刺就扎穿了他的喉管,直接咬掉了他的头,随后在一脸惊恐的头颅没有落地之前一口吞下,是用尾巴张开的那血盆大口吞下去的。
「妈呀!有鬼!!」
几个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慌忙想跑,但他们很快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老大用灯照了一下,发现自己的鞋子活了过来,这皮鞋竟然仿佛活物一样生出很多眼睛正诡异的看着他。
货架上的兽皮开始飘飞起来,围绕着众人盘旋,似乎像是一群怪鸟在伺机狩猎他们。
铁颚狼皮在空中舒展成完整的狼形,空洞的眼窝里亮起幽绿磷火。首领哆哆嗦嗦的抬起手,对着狼皮连开三枪,子弹打在上面却压根打不穿,纷纷掉落在地上,随后他就被狼皮直接裹住吞噬,宛如被袋子吞吃咀嚼一样发出凄厉的惨嚎,直至毫无声息。
「怪物!都是怪物!」
剩下两人疯狂逃窜,却撞上自动闭合的店门,这门怎么也装不开,而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缓缓靠近。
最后两人缓缓转过头去,就看到漆黑的店内,那些兽皮有的宛如毒蛇一样贴地滑行靠近,有的张开仿佛鸟一样盘旋飞舞着封锁他们的头顶,还有一些就犹如活着的走兽一样踱步而来。
他们二人惊恐的表情,最终变成了痴傻的表情,但此时不管是疯了还是傻了,结局都是一样的。
阁楼上的唐狩翻了个身,梦蝶之茧打了个饱嗝儿,铜盆里的木板也燃烧殆尽,噩梦的力量缓缓退却。
楼下,一道火焰烧尽了那些扭曲邪恶的力量,包裹着首领的那张铁颚狼皮似乎被点燃了一般,很快将还没有死掉的首领给吐了出来并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尖啸,疯狂的扭动拍打,试图灭掉这神圣的火焰。
血肉模糊的首领拼了命的挣脱出来,他身上的皮肉没有一块是完好的,像是被送进绞肉机走了一圈却奇迹般的生还,他回头看见已经完蛋的手下,真是悔不当初。那些兽皮又围了上来,首领不敢多待,急忙忙奔逃出后门,一路上他的精神不断的被诡异的经历摧残着,那些让人发疯的景象折磨着他,他的表情也越发疯癫,直到天亮时分,已经疯了的首领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只能痴痴傻笑,至此比格沃斯的街头多了一个面目全非、身体残缺的疯汉。
当第一缕晨光透进橱窗时,尤利娅推开店门。
「早安,我的小店员。吃早餐咯。」
「早,尤利娅姐。」
皮草店里,唐狩一边擦洗地板,一边和尤利娅打招呼。俩人再次迎来千篇一律的清晨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