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尸鬼骤然暴起冲向两人,肩头的断口处污血飞洒,却丝毫没有拖慢他的速度,只是转瞬之间便扑到了他们的面前。
腥风呼啸而来,约书亚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却发现怪物恐怖的面容近在咫尺,早已来不及躲闪,心中霎顿时一凉,蓦地沉到了谷底。
尸鬼的利爪带着破空的爆响呼啸而来,男孩只能竭力扭腰,用身体去保护艾玛。
就在爪尖划破衣服,即将刺入她的后背之时,一声厉呵如惊雷般响起——
“杀了他!”
耀眼的血光应声爆发,顷刻间淹没了巷子中的一切。
轻盈的落地声仿佛是一滴墨汁坠落,荡开了满巷的血色,光芒随之逐渐散去,
鬣狗哈德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的定在半空中,凶神恶煞的模样凝固在脸上,唯有左肩的断口还流淌着污血。
猛然惊醒的约书亚,正要拉起艾玛逃离,却发现怪物的眉心忽的亮起了一点红光。
细密的裂痕以光点为中心飞速蔓延开来,爬满了它的身体,血红的光芒旋即化作了殷红的血浆,从满身的龟裂中潺潺溢出。
当血浆完全吞没身体的刹那,哈德额头的红光一熄,仿佛一个被戳破的水球,刹那间化作一滩污血。
乌黑的血浆四溅,却停在了两人面前,点点污血缓缓落下,在血泊中荡起道道涟漪,粼粼的波光映照出一张精致的面孔。
黛比牵着法阵风筝飘过满地的鲜血,轻轻落在了两人身旁,看着惊魂未定的艾玛眨了眨眼,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艾玛姐姐,没有受伤吧?”
艾玛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男孩,强笑着摇了摇头,“没、没有。”
虽然竭力装出一切如常的模样,但不自觉抓紧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的不安。
黛比暗暗叹了一口气,却也能够理解她防备。
在艾玛心里,她大概就是个弱不禁风人畜无害的小女孩吧,所以在发现那些人贩子后才会让她快跑。
可就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却抬手就干掉了那恐怖的怪物,还是用这样骇人的方式,换谁恐怕都得心里犯嘀咕。
更何况,这里还有她想要保护的人呢!
黛比的目光缓缓飘向缺牙男孩,虽然已经猜到他跟艾玛关系匪浅,但一想到自己被卷走的金镑,她还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察觉到她的神情不对,艾玛环抱男孩的手又紧了紧。
艾玛啊!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啊!
我就是要给母神献祭,也是找你而不是他啊!
黛比在心中暗暗吐槽。
不过另一边的约书亚,却的对两人之间微妙的空气毫无知觉,满脸兴奋的从艾玛怀中挣脱了出来。
“约书亚……”艾玛下意识的叫出了声,显然是急了,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伸出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大姐头,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约书亚激动的伸手摸向怀里,从内衣暗袋中掏出一叠钱递给了她,“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叫大哥!”黛比下意识的说道,旋即看着男孩手中的金镑愣住了。
这家伙以为我那么好骗?
女孩眯起了双眼,一脸不信的看向他,想要找出神色之中的破绽。
可上下打量了几遍,却发现的他神情真诚,眼中亦是一片清明,丝毫没有说谎的迹象。
咦?他真没说谎?
看着满脸狂喜的约书亚,女孩瘪了瘪嘴,勉强算是相信了几分,“你叫约书亚?”
“是啊!大姐头!”约书亚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上次都没来得及作自我介绍……”
“上次?”艾玛终于反应了过来,看了看他又抬头望了望女孩,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你们之前见过?”
“是啊!妈妈。”约书亚的眼中闪起了崇拜的光芒,兴奋的向她解释道,“前几天我,嗯……不小心撞见了邪教徒杀人,要不是大姐头救命,你就见不到我了。”
“妈妈?”这次轮到黛比呆住了,忍不住来回打量起了两人。
一边是让伟岸到她不敢直视的丰腴女人,一边是瘦小如鸡仔的缺牙男孩,怎么也看不出多少相似之处。
得知儿子和女孩也有几分交情后,艾玛总算放松了下来,望着脏兮兮的缺牙男孩脸上露出了一丝心疼,“是啊,约书亚是我儿子,今天就是想出来见见他……”
黛比咬紧拇指,神色飞速沉了下去,旋即对着约书亚摇了摇头,“算了,钱你收好,就当我送你们的路费了。”
“啊?”母子两人同时一愣,齐齐看向了女孩。
“你们得赶紧离开兰切斯特了。”黛比一摸黄铜发箍,一枚中间穿孔的薄木片出现指间,顺手被她折断了。
一丝弱不可察的灵性一闪即逝。
短暂的呆滞之后,艾玛蓦地转头看向了约书亚,神色倏忽一变,“我们这就去火车站。”
甚至都不考虑一下能不能走的事了。
她果然已经察觉到老鸨死了啊……
黛比咬了咬拇指,并没有说破,而是轻轻点了点头,“车已经来了。”
随着她的话语,阵阵车轱声由远而近,一匹黑鬃褐马拖着马车缓缓停在了不远处的岔道口,车夫的帽檐依旧压得很低,看也没看一片狼藉的巷子。
“谢谢你,黛比。”艾玛轻柔地抱了一下女孩。
“大姐头……”约书亚眼眶也有些发红,还想把钱递给黛比,却被她一把推给了母亲。
一想到儿子为救自己杀了人,艾玛是一分一秒也不敢耽搁了,牵起男孩就跑向了岔道口。
约书亚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回头望向女孩,却被母亲一把推上了马车,远远向她颔首告别后,艾玛也钻进了车内。
“祝你们一路顺风!”
目送着马车起步,黛比轻轻招了招手,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慢慢落下了。
艾玛和约书亚相识可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啊!
约书亚和她一起面对过达内尔的追杀,而艾玛知道翠西的事,或许也清楚那日达内尔找过温妮,如果那伯爵老头执意追查到底,不论从谁下手,都能顺藤摸瓜查到自己的身上。
而两条线索一旦开始交织,达内尔死亡的真相几乎就摆在眼前了,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她,就连温妮、珍都会被牵扯进来。
保险起见,或许应该干脆杀了约书亚,再把艾玛献祭给母神,彻底掐断暴露的风险。
但黛比实在是干不出来这种事,也只好把他们远远送走了。
为了保护失手杀人的儿子,艾玛应该会好好躲起来吧。
黛比暗暗宽慰了自己一句,稍一放松疲倦感便隐隐传来。
虽然到现在为止也没搞清“血脐”的新誓言是什么职能,但威力的确是杠杠的,方才为了以防一,一直维持着仪轨,送走母子之后也没必要继续浪费灵性。
女孩抬手驱散了仪轨,然而,指尖的青线并未如往常一般消失,依旧在源源不断的汲取着她的灵性。
黛比愣了一下,再次尝试着驱散仪轨,青线却仍然悠悠飘荡,毫无影响。
转生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般诡异的情况,她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立刻转头望向了青线另一头的血幕法阵。
就在她回头的同时,血幕蓦地亮起,光芒之中隐约浮现出一道倩影,一步踏出了法阵。
血光逐渐退去,法阵消散无踪。
巷子中却多出了一个漂浮在半空的飒爽女子。
翻边的绑带高筒靴中套着黑裤袜,带着荷叶边的不对称百褶裙裁剪凌厉,皮革束腰托起挺拔的胸脯。
立领的上衣垂下长长的后摆,袖子却没有缝合,露出了被护腕和臂环束紧的雪纺衬衫。
带着半指手套的手中提着一支象牙猎枪,枪身之上刻满了繁复的符文,隐隐有血色流淌其间。
猩红的围巾无风飘荡,仿佛是一对血翼舒展,浅棕的长发扎成高马尾,几段秘银圆弧交错组成一道银环,悬于马尾发根缓缓旋转。
清冷秀丽的面庞似曾相识,却蒙着一层摄人的寒意,琥珀般的眼眸中满是仇恨,死死盯着黛比张开了双唇。
“该算算我们的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