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安雨目光轻垂,视线透过清澈的湖水直入水底。
水波荡漾,几条红白相间的灵鱼在水中若隐若现,它们摇摆着鱼尾挺进身躯,围着圈不停转动,像是玩的正欢快。
“有烦心事?”
安雨顿了顿,“也不算是,只是在想到底要怎样才能恢复灵气,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许久了。”
裴绮忍不住噗嗤一笑,“看你平日没心没肺的,我还以为你真一点也不在意这事呢。”
安雨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手中的狗尾草在湖面上划过,“若非迫不得已,谁又愿好好天才不当来当废柴呢。”
“所以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的灵海中出现了一柄巨剑,斩断了与外界的灵气之间的所有联系,若是想要恢复的话必须将它斩断,可在我的灵海之中它就如同神邸一般的存在,我在它面前渺小的如同蝼蚁一般,连撼动它分毫都无法做到。”
安雨目光低沉,过去从未畏惧过什么的他,却在那柄巨剑面前只能感到深深的无力,立在他面前的仿佛已经不是普通的剑了,而是整个世界。
简单来说,那柄剑中所蕴含的力量,就像是整个世界的规则之力的集合,在绝对的规则之力面前,世间的任何事物都无法反抗。
人在真正的神邸面前是无法生出任何反抗念头的。
“我游历五域,其实也是想着感受这世间的万千法则,看看能不能寻到破解之法。”安雨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看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为什么一定要当仙人呢,做一个普通人过完一生不也挺好吗?”裴绮问。
安雨摇了摇头,“中州如今局势动荡,很多大人物开始渗透内部,甚至与邪修勾结,或许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一场血战,师尊作为皇朝公主,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作为她的弟子,我也想出一份力。”
“师尊从小养我长大,教我为人处世之道,授我得道修行之法,无论如何,我也要为她做些什么。”
裴绮听后沉默了许久,她能看出安雨在说这些话时眼中的坚定,也许她从未真正了解过面前这个略显颓废,但语气坚定的男子,只有在向别人流露真心的时候才会展现他原本的样子,多愁而又固执。
裴绮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重,片刻过后,裴绮长舒了一口气,随即突然弯下身子,素手从湖中划过,一条灵鱼从水面中飞跃而出,在安雨面前扑腾而过,掀起无数水花。
安雨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转眼看去,裴绮正满脸笑容的看着他,伸手不停揉搓起他的脸。
“好啦,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光愁眉苦脸的可是什么用都没有哦,如果自己都不愿意去尝试了,那就注定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安雨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也是。”
…………
望龙谷当真很大,大到安雨和裴绮走了接近一整个下午都还没到山顶。
天色渐晚,也许是因为处于秘境之中的缘故,天空并未黯淡下来,而是逐渐化作一片暗红色的荧幕,倒是十分好看。
“好累……要不咱别爬了吧。”安雨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反观一旁的裴绮还兴致冲冲,一点也不累的样子。
“马上就到山顶啦,走路也是一种修行!”裴绮说道,随即拉起安雨的手继续快步向前。
安雨满脸古怪的看向她,怎么总觉得这话自己从哪听过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人也终于抵达了望龙谷的山顶,站在这里,整个望龙谷的景色一览无余,在独特夜景映衬下显得壮阔而又神秘。
暗红色的荧幕在空中缓缓流动,放眼整个望龙谷,两人宛若这浩瀚荧光中的一缕,相依在一起。
原本正安静欣赏着夜景,安雨忽然感觉到手上忽然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截毛茸茸的狐尾,随即又握在手里捏了捏。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身边的少女脸色瞬间羞红,可恰好在这暗红的荧幕之下,无法令人察觉,她并未将狐尾收回,像是默许了这看似亲密无比的动作。
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莫名的默契,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山顶上欣赏着夜景。
裴绮银牙轻咬,犹豫了许久后还是问道,“你过几天就要走了吗?”
“嗯,去中州。”安雨轻声道。
“就算实力一直不会恢复也要去吗?”
“是。”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许久的沉默。
裴绮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变了,变得爱管闲事,变得多思多虑,明明她以前不这样的,还在月城当花魁的她,甚至都懒得看男人一眼。
可如今她确实变了,还都是因为面前这个欺辱过自己的人。
缘分当真很奇妙,两个或许永远都不会有所联系的人在某一个瞬间便建立了缘分,从此牵扯在一起。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能想这样坐在一起边看夜景边聊天呢。”裴绮轻声道。
“是啊,缘分还真是奇妙,不管是修行者还是普通人,都逃不过命运。”安雨同样感慨。
“你说,这个世界上有仙人吗?”
安雨想了想后说道,“也许吧,不过修行到圣人之后,踏入真尊境界,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能算作仙人了,可历史上真正达到真尊境界的从未出现过。”
“可修行到真尊境后不还是人吗?”
“也不能这么说,到了那种境界之后,所掌握的法则之力几乎已经与世界同化,与仙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本质上依旧还是人。”
安雨一时莞尔,或许是这样吧。
然而片刻之后他的脑海忽然浮现一个念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灵海中那柄来自世界法则的神剑,是不是同样也是可以同化之物呢?
紧接着他又联想到了无尘的法则,众生即平等,所以那柄剑会不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无尘所化呢?
这个念头在安雨脑海中瞬间炸开,他缓缓闭上眼睛,意识来到灵海之中,那柄巨剑毅然立在那里,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将其催毁。
换作以往,安雨甚至不敢生出靠近它的念头,可如今他却眼神坚定的朝着它一步步走去。
很快,安雨便已经来到巨剑跟前,那股磅礴的压力仿佛要将他的神识碾碎,他咬紧牙关,哪怕双腿已经迫于压力开始不断发软,但他依然站在那,目光直视着面前的巨剑。
随后,安雨朝着巨剑缓缓伸出了手,这看似不到一米的距离,却宛若跨越了整个世界。
也就在安雨把手伸向它的同时,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躯体化作无形,神念开始崩塌,一切都开始消散。
就在一切即将消失殆尽之前,安雨用尽最后一丝意念握住了它。
像是第一次学剑时的那样,握住了一柄再寻常不过的剑柄,也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
一切拨云见雾,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