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宁的话让李羡雪警觉起来,她低头思索,片刻后又抬起头来,看着叶长宁:

“你的意思是,这姚光另有图谋?”

叶长宁点点头:“正是!殿下不觉得这姚光古怪吗?

明明与邪教有染,却投降迅速,立刻出谋划策。

按理说,他应该与邪教串通一气,拖延时间,将他们藏起来。

只要时间耗的够久,您一定会走的。”

李羡雪听着,脸上的表情又逐渐凝重,她听明白了叶长宁的意思。

姚光其实是想要除掉邪教,却因为某种原因,不敢动手?

而这所谓“原因”,也正是他不敢在公堂上随意说话的原因——三皇子。

她随即说:“所以,姚光想要借我之手,铲除邪教。

若是他是被钦差强迫,那三哥也不会对他一个知府怎么样……”

李羡雪不禁唏嘘,好手段,既能将面临的问题解决了,又可以保全自身。

这姚光能坐上这个江宁知府的位置,说到底是有些心机。

可叶长宁还是摇摇头,低声道:“不止。”

“还不止?”

李羡雪这下没了头绪,借刀杀人,已经是极为高明的手段了,这姚光还能有什么计策?

“姚光这么长时间的都在与邪教密切来往,说明白莲教背后靠山极大。

对于姚光来说,这是个烂摊子,但摊主,他得罪不得。

所以,即使是被逼无奈,直接收拾掉这个摊子,也不是他最好的选择。

要想最大程度的讨好那个摊主,就要将烂摊子上值钱的东西,都提前拿走。”

叶长宁说着,不禁露出笑容,

“两日时间,若是准备的不充分,不经意间让那邪教头领逃走了,离开江宁,也是人之常情。

那对于殿下您来说,是将江宁的邪教铲除了,虽然逃走了一两个,但也算是完成了陛下的任务。

对于三皇子来说,最重要的人物没有丢失,算不上大的损失。

无非是这些邪教徒再找个地方改头换面,生根发芽而已。

而对姚光来说,既解决了烂摊子,又讨好了三皇子。

两全其美。”

李羡雪握紧了藏在书桌下的拳头,但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摆脱不了心中的那种无力感。

姚光设了一个局,她知道这是个局,但是这个局太完美了,能够兼顾对方利益,她不得不往里跳。

毕竟自己带的这些人,根本不够将一整个邪教一网打尽,就一定要借助江宁府本地的力量。

但若是态度过于强硬,反倒容易让这些官员阳奉阴违,到时候,江宁的事情解决不了,还会变得更加麻烦。

她脑海中思绪杂乱,太多是事情要顾及,让她不得不思考是否要做出让步。

可一旦让步,就等于放任邪教胡作非为。

那来江宁这一趟还有什么意义?只是走个过场吗?

被邪教戕害的人百姓呢?没有人管,还会有成百上千个如陈鹊那样的人出现……

李羡雪陷入了僵局,她只好的再度看向叶长宁,却见他双目有神,似乎丝毫没有为姚光的诡计烦恼。

她这才明白:“你知道该如何解决?”

叶长宁不慌不忙,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的是之前陈鹊说的几个地点。

他起身将旁边书架上摆着的一张江宁附近的舆图拿出来,又拿起桌面上的笔,在舆图上面圈出几个十分靠近的小点。

随后,他又将姚光告诉他的地方的给用大圈圈出来,与那几个小点相隔甚远。

李羡雪凑近舆图,仔细查看叶长宁画的几个点。

“姚光算的仔细,却算漏了一件事。

他以为白莲教的手段万无一失,却不知道我们已经将白莲教的蛊术破解了,更不知道我们已经从陈鹊的口中得到消息。”

叶长宁笑容灿烂,指着地图说道,

“姚光给我的地点与陈鹊给我的地点相去甚远。

而陈鹊是真正的白莲教徒,深受邪教所害,他说的位置,肯定没有问题。

姚光给我们的位置,是假的。此处位于深山,人群难以进入,更难以施展。

他以为只需要派几个不重要的邪教徒到这个地方被我们抓到,再找个人顶罪便万事大吉了。

而我们,则需要瞒着他,趁着他掉以轻心的时候,到真正邪教徒的聚集之所,将真正的头目找到。”

李羡雪注视着舆图,思索着。

她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比如叶长宁怎么就如此相信陈鹊。

比如,如何确定那就是真正的邪教徒聚集之所。

可她并未多问,只是点点头。从她到江宁之后,叶长宁为她解决了太多的问题。

不管是审问邪教徒,破解蛊术,还是将姚淮远带去府衙,拿捏住姚光。

若是没有叶长宁,这一趟江宁之行,或许真的寸步难行。

“叶长宁。”李羡雪说着,站起身来,“之前本宫确实看错你了。

现在看来,你不仅仅是一根木头,或许,可堪佩剑。”

李羡雪的话实在没有来由,叶长宁站起身来,却一头雾水:

“什么木头,佩剑。不过听起来,不像是骂人的话。

那就当她在夸我吧。”

李羡雪离开书桌,转身从旁边的剑架上拿下一柄红色剑鞘,漆黑剑柄的佩剑。

“这是?”

“本宫的配剑。”李羡雪说,“准确来说,他还代表着夜枭司的百户职权,有了它,府中侍卫,你可尽数调遣。

包括甘罗。”

叶长宁拿着剑,有些不知所措。

夜枭司可是与“锦衣卫”一样的特务机构,一般只听由皇帝调遣!

暗中监视百官,替皇帝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在京城也是人人忌惮的衙门。

这柄剑代表的权利,可以说大的惊人。

“殿下……”

“勿要多言。”李羡雪越过书桌,走到他身侧,抓起他的右手,将剑递到他手中,

“本宫不知道你在京城里的风评为何那么差,也不知道你千里迢迢跑来江宁所谓何事。

他们都说你无人管教,风流成性。

可本宫不信。本宫只相信亲眼看见的,至少江宁种种可见你叶长宁不是个废物。”

她说着,又顿了顿,长舒一口气,缓缓走到书房的窗边朝外看。

外面漆黑一片,唯有天上星光点点。

“他们说我是半妖,是异族,是女子,永远也坐不上皇位。

我不信。

半妖如何,异族如何,女子又如何?

我偏要坐上那个位置,叫那些人看看,我可为周帝。

叶长宁,到那时,你要的,我全都给你。”

叶长宁抬眼,他看向窗边,李羡雪的侧脸上流露出一丝悲伤的神色。

她说的话明明慷慨激昂,像是某种宣言,可为什么会是这种表情呢?

青色的眼眸微微晃动,如同一汪清泉之中深邃的泉眼,将深埋其中的情感涌出。

仅仅一瞬,泉眼又停止了流淌。

李羡雪闭上眼,她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又变成了那位雷厉风行的四殿下。

“若是一柄剑都拿不住,你又能拿的住什么?”

她转过身冷冷的说,随即不再看叶长宁,从他身边走过,推开屏风,离开书房。

房门打开的时候,烛火摇曳不止。

房门关上的时候,烛火便又平静了下来。

烛光照在叶长宁的脸上,也将那长剑红色的剑鞘照的更红了些。

叶长宁握紧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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