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带你回家了,小杰杰。”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了自己姐姐的声音,自长大之后,她从未见过那样的希露瓦,声音如杜鹃啼血般凄凉,铁卫们拱卫着他的身体,寸步未离。
“杰帕德,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想起她的话:“如果有一天,大守护者命令你放弃贝洛伯格的人民,只为了实现她的某个目的......你会怎么做?”
“她绝不会那么做,她是大守护者。”他那时很坚定。
“我是说如果。”希露瓦看着他。
“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如此发问,但我已向克里珀立下存护誓言。我将捍卫贝洛伯格与她的人民,不计任何代价——当然也包括我的生命。”
“如果有一天,保护人民意味着违抗大守护者的命令,并且无论如何选择都会令我深陷险境,那我仍会选择前者。因为这才是我该做的事。”
希露瓦大笑着:“杰帕德啊杰帕德,你不愧是我们朗道家的人。”
不久前的对话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杰帕德难言的沉默着,就算想要做些什么,可只凭他现在的身体,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铁卫,请将布洛妮娅大人请来,我有事与她相商。”
“是,杰帕德长官。”
铁卫目光炽热的望着他,军中早已经传开了,杰帕德一个人拖着数人与万千怪物相抗的事迹,他就像垂临于天际般的太阳耀眼。
“抱歉,不请自来了,杰帕德戍卫官。”
就在这时,一直在外等待消息的布洛妮娅进入帐篷内。
布洛妮娅脸上带着几分歉意,她是第一个知道杰帕德被围困的人,也是她带着希露瓦去救援,幸运的是,在他们抵达时,那些裂界怪物放缓了自己的攻势,这才得以再次将他们驱逐。
“母亲,我是说大守护者,她发布了那样的命令。”
最近,可可利亚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布洛妮娅很多次找她谈心,但最后都被可可利亚以军事的名义请了出去。
“不,与您无关,布洛妮娅大人,大守护者的行为确实有些疑点,但这并不代表我在怀疑您的品行。”
杰帕德就事论事道,布洛妮娅沉默下来,不管心中有千般想法,此刻,她很安静的倾听着杰帕德的战况报告。
“情报,是假的?”
“嗯,那里根本没有地脉矿髓,只有早就在原地等待的裂界怪物,我们才刚开始交战,四面八方突然闯入了更多的怪物。”
“幸好,我主动申请作为先锋小队前往查探,否则......”
杰帕德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布洛妮娅明白,如果这次前往探查的是其他人,只会像自己跳入岩浆中的无毛鸡一样,找不到一点曾经存在的痕迹。
“母亲,她怎么会?”
“呼,抱歉,是我失态了。”
布洛妮娅捏紧拳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决定至关重要。
“戍卫官,在此,我布洛妮娅.兰德以大守护者继承人之名,命令你好好休息,在你的身体恢复之前,我会拖住可可利亚大人。”
她很强硬的发出了命令,以大守护者的继承者之名。
“恕我难以从命,布洛妮娅大人,现在没人了解可可利亚大人的心思,您一个人与虎谋皮,万一......”
他的声音突然卡顿,却也没有再出声阻止,杰帕德望着布洛妮娅坚定的目光,退了一步,母女间的决裂是件令人悲伤的事,可那位统领的眼底却只有一往无前的决心。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她很清楚。
在杰帕德差点被裂界生物围杀的事件背后,她犹豫过,仿徨过,但铁卫们无辜的生命的生命在提醒他们的统领,您没有继续迷茫的时间了。
是人民的死亡,还是发起一场反叛,布洛妮娅很轻易的就做出了决定,当走出帐篷的那一刻,少女不禁思考,以后,她的名讳会不会被刻在罪人的碑文上?
女孩从小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思绪。
每天,她和其他孩子们走过同样的石路,进行同样的游戏,交流同样的喜好。
但她从未被琐碎且平淡的生活淹没——每有独处的缝隙,她总会坐在灰褐色的石凳上仰望,想象不被头顶的圆盘所截断的,完整的天空。
女孩看到劳作的人们挥汗如雨,生存的重压碾碎了他们对生活的热情,注视着一双双疲劳但质朴的眼眸,她陷入困惑的泥沼。
人生莫非注定如此?正如广阔的天空被巨大的钢铁圆盘切割,或许她向往的自由也注定有所残缺。
她奋力从泥沼中挣脱出来,默默在落满尘灰的石路上写下自己将要贯彻一生的理想。
----让世界变得美好。
记得在幼时,女孩坐在母亲膝上,她有些冰凉的臂弯绕过自己的脖颈,给女孩带去无以言表的安全感。
风雪飘在脸上,布洛妮娅抬头仰望着天穹,那里曾是她的向往。
可惜,在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下,他们早已无法回到过去。
母亲的嗓音温婉,深邃,她在给女孩讲述一个历史久远的民间故事——那个故事的结尾不算圆满,但女孩却很钟意。
母亲早已摸清她的喜好,那些以团圆收尾的童话会让女孩感到无趣,免去很多不必要的疑问,是诱她在晚上早早入眠的绝佳方法。
“母亲大人…为什么格勒勋爵不能像凯瑟琳那样,过上快乐的生活?”
女孩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以求知的姿态望着自己的母亲。
“你希望他快乐吗,布洛妮娅?”
“格勒勋爵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都该过上快乐的生活。”
那段对话没有继续,但她记得母亲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现在,当回想起那个克里珀堡温暖的午后,她却觉得母亲当时的笑容里也藏匿了一丝遗憾。
“铁卫,随我出击。”
近来裂界侵蚀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她没有一刻不是奔波在战场上,在确认可可利亚似乎有其他目的,甚至与怪物同流合污后,她甚至没有悲伤的时间。
克里珀堡,可可利亚的身躯上有着寒冰覆盖,她凝望着布洛妮娅离去的方向,目光复杂。
“杰帕德没死,星核。”
“而你,却差点害死了我的女儿。”
她的声音比起外界的风雪还要寒冷,站在克里珀堡外的铁卫下意识收紧自己的作战服,可那严寒却似附骨之疽,难以却除。
“拯救,必要的牺牲......”
星核的低吟在可可利亚耳边响起,但她的脸色并未因此而回暖,反而越发阴沉。
“闭嘴!她会是新世界的母亲,而不是倒在路上的殉难者!”
“没时间了,可可利亚......”
“咚咚咚。”
“可可利亚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悠远的回音渐渐远去,她望着被敲响的大门,沉默不语。
前来汇报的情报官也见怪不怪,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可可利亚大人一直没有出现在民众面前。
坊间都在传,可能是可可利亚在给布洛妮娅大人造势,希望那位富有仁心的布洛妮娅大人可以早些继承大守护者的职位。
于是,他习惯性的隔着门大声汇报着,就差没有拿着大喇叭喊。
“可可利亚大人,布洛妮娅大人刚刚率领众多铁卫前去清楚裂界怪物了。”
“想必会是一如既往的胜利,请可可利亚大人安心。”
情报官没有在此多留,他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而已,顶多觉得最近布洛妮娅大人带铁卫出征的次数变多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想法。
说到底,这些核心机密只在少数人手里流传,大多数贝洛伯格人都是得过且过的态度,无知者活的快乐,却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与此同时,雪原里。
“唉,老桑博一生与人为善,结果却被你们如此提防。”
桑博痛心疾首的说道,他的深蓝色头发被火燎的卷曲,桑博自述,他在走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来了个平地摔,头先进了帐篷,然后被丹恒一击云送上天,头发与应急火源来了个面对面对碰。
就算三月七抢救及时,但被燎了的那一块,腰弯的像是个圆圈。
“居然恶人先告状?”
“谁让你不好好睡觉,直接把头从帐篷底下伸过来的啊!”
三月七捏紧拳头,这家伙果真不是好人,刚刚要不是下意识的善心发作,她定会看着桑博头发被火焰烧的精光,让光滑的卤蛋头重出江湖。
呃,形容错了,桑博如果真的被烧秃,那应该叫......剥了壳的鸡蛋头,毕竟,老桑博还是很白的。
“三月姑娘,那真的是个失误啊!我真的是一脚踩空摔进来的。”
眼见击云的枪尖离自己越来越近,老桑博还是喊出了那句经典名言:“你不要过来啊!!!”
“早在你所谓的摔进来之前,你就已经在帐篷外面了。”
虽然丹恒不清楚外面的雪地上为什么会没有痕迹,但他在智库被两人破门而强行练出来的直感不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