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羽垂着脑袋，裹紧脖子上的红围巾，生怕露出一点项圈的痕迹。
哪有穿越者一来就艾草认主人的啊……
太苦逼了。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和雨宫灵道谢，但为了以后的生活稍微能好过那么一点，结果还是可耻的认怂了。
甚至还主动给自己戴上项圈。
劣质项圈硌得脖子疼，像冻在颈部的冰凌，陆小羽没由来的心情低落。
以前怎么就没认知到，有朝一日她也会为了两斗米折腰。
“呵呵，没想到小羽你原来这么保守呢。”
看着裹得和粽子一样的陆小羽，雨宫灵心头浮现出一抹恶趣味，她像唤小狗一样勾了勾手指，
“来，过来。趴在我跟前，让我好好看看。拍张照片纪念一下……”
“……”
陆小羽低着头，一只手攥着围巾，一只手捏着衣摆，站在那里没有动，像块木头。
主动戴上项圈已经耗费了她很大的心力，再像狗一样趴过去摇尾乞怜的话……对现在的她来说无异于一场心灵上的处刑。
如果一直被这样对待，她会不会有一天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就像刘备文里只剩下交尾本能的动物。
太可怕了。
陆小羽深呼吸口气，“抱歉……我做不到……”
“陆小羽。”
雨宫灵并未强迫，只是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眼神无喜无悲：
“你知道吗？你曾经和我说过一段话，在我的记忆里刻下难以磨灭的痕迹。一直到死，我都没法忘记那段话。现在，你想听我给你复述一遍吗？”
“不、不要……我不想听。”
陆小羽咬着嘴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最怕对方翻这种上辈子的老账本了。
是害怕自己因此遭受更糟糕的待遇吗？
不知道，也不清楚。
只是本能的感觉那些东西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火，不能触碰，不能靠近。
一旦靠近，她就会烧得连渣都不剩下。
雨宫灵笑了笑，看着陆小羽缓缓陈述，就像和老朋友回忆故事一样：
“你知道要怎么处理咬人的狗吗？当时你是这样问我的。”
“我那时说的是直接把它打死，省心。但你却说，针对咬人的狗，要赋予它‘荣耀的枷锁’。”
“要当众奖励它的咬人行为，在喂食时模仿猎物濒死的惨叫，将血腥味与指令绑定——让撕咬欲膨胀成失控的火山，直到它分不清该咬敌人还是主人。 ”
“等它再次扑向无辜者时，还要用最温柔的语调感叹：‘看啊，这疯狗连自己人都杀！’
那时，旁观者的恐惧便会自然而然的化作手中绞索。呵呵……”
雨宫灵又笑了，“你还说真正杀死一个人，不仅要杀死他的肉体，还要杀死他的灵魂、认知以及所有的一切。”
“这不是我说的！”
陆小羽捂住耳朵，屈膝蹲下，配合身上那臃肿的大衣服，看起来就像一只缩头缩脑的大乌龟。
“我没说……这和我没关系……”
此刻的她，一心一意，只想把自己和原身的关系撇干净！
“我也绝不会做你说的那些事！”
看她这幅坚决的模样，雨宫灵忽然失言了，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她搞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在短短的时间里，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从一只疯狂的毒蛇，退化成一只缩头乌龟。
“难道是昨晚的刺激过大，所以把脑子都弄出问题了？”
雨宫灵不禁有些滑稽的想着。
上辈子陆小羽遗物里的那本训狗日记可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也就是在看了那本日记后，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对方眼里的一条狗罢了。
一条偶尔有些不听话的乖乖狗。
雨宫灵看着如今缩头乌龟一样的陆小羽，忽然有些怜悯，不过她怜悯的是过去的自己：
“记得吗？你曾经还说，驯服像我这样的狗。只需要在它重病时‘偶然’救活它。
然后，每次违抗命令时再轻抚它的伤疤，说：‘没有我，你连腐烂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雨宫灵都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眼角渗出眼泪却依然死死盯着陆小羽，也不知道是欢喜到了极点，还是憎恨到了极点：
“你还说恩情会是最优雅的镣铐，你将成为我血肉里的上帝！”
“我没有……”
来了来了，又在细数她的罪恶了。
陆小羽捂着耳朵，一声接一声的复读不是我不是我，只祈求接下来的暴风雨能小一点。
“别害怕。我可没你那么冠冕堂皇，伪善恶毒。”雨宫灵深呼吸，
“过来吧，小羽……别害怕我，这世界没人比我更爱你了。”
“那个，等下还要去医院见妈妈呢。想干什么的话，能不能等回来再做啊?”陆小羽哀求道。
“小羽，你要听话！不然的话……”
雨宫灵不轻不重的说，然后慢悠悠的拿出一个粉红色壳子手机。
这是……
陆小羽眼神茫然，下一刻却突然惊慌起来，身为魔法少女偶像的原身，拥有相当多的粉丝，其中不光有人类还有许多魔法少女。
就连原著主角——天穹魔法少女，都曾是她众多粉丝中的一个。
而她的手机里，也保存着许多魔法少女的信息和联系方式。
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她隐隐察觉到雨宫灵的算盘。
陆小羽猛的扑向雨宫灵，叫道：
“把它还给我！这是我的手机！”
噗通！
漆黑如墨的荆棘条从阴影处钻出，眨眼间的功夫就缠绕在陆小羽的脚踝上，往后一拽。
重心失衡，陆小羽狼狈的摔倒在地板上，好在穿的够厚，她想要继续爬起来抢夺自己的手机。
可那些荆棘条却犹如灵活的触手一样迅速蠕动，啪的一下把她捆倒在地。
“非要这样才肯听话吗？
雨宫灵轻轻捏起她的大拇指，按在手机屏幕上进行解锁。
顿时99+的消息弹了出来！
“你真受欢迎啊……”
嘲讽般叹息一声，雨宫灵把倒在地上的女孩当做肉椅子，直接弯腰坐在她身上。
胸前伤口遭受压迫的陆小羽当即疼得大脑宕机，小嘴一瘪，眼泪不争气的噼里啪啦砸在地板上。
“瞧，才一晚上的时间，你那位小青梅就给你打了一百多个电话，发了几十条信息。”
“看她多在意你呀，可惜她上辈子可是被你亲手送进了精神病院呢。”
雨宫灵戏谑看了眼给自己冲当座椅的某人，故意把手机举到一个她能看到的地方，然后一条一条读出来，语气满是矫揉造作之味：
“这是（19:05）的。来看看你的小青梅和你发了什么吧。”
“（19：05）小羽，你到家了吗？今天路过我们常去的那家奶茶店，老板还问你怎么没一起呢…(´･ω･`)。”
“（19:35）的。手机是不是没电啦？天气预报说半夜有暴雨，记得关窗哦。”
“呵呵呵，这小姑娘真可爱，但她似乎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呢。”
雨宫灵一手捏住陆小羽的下颚，一手举起手机，恶意夹着嗓子，看着手机屏幕，深情开口：
“（20:15）的。那个…昨天你说胃疼，现在好点了吗？我买了药放在你公司前台储物柜，密码是你生日。”
“咦?21：00的消息被撤回了？”
雨宫灵一惊，旋即又释然笑起来，一巴掌抽在陆小羽屁股上，抽得她浑身一颤：
“哦……还好我有截图！快说谢谢我！”
“（21:02）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上次你说讨厌被追问行踪，我明明发誓不会再犯的…（消息已撤回）”
“（22:17）流浪猫阿橘在啃你送的草莓发夹！我阻止不了它…你要是看到消息能回个表情包吗？”
“（23:43）地铁末班车还有二十分钟，如果你需要人陪…我外套都穿好了（发送定位：羽山地铁站C口）”
信息发送的时间越来越晚，死鱼一样被压在地板上的陆小羽，天空般漂亮的蔚蓝色眼眸，却在手机屏幕反射的光晕里逐渐失神。
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一帧一帧在脑海闪过，漫长时光的某一瞬间。
她似乎变成了原身，一遍又一遍的在时间回环中经历那些事情。
那些记忆逐渐升温，变得炙热起来，像飞溅的火星一样，烫得心中一疼。
这一刹，陆小羽想起了以前推galgame时总会因为一些奇怪的触动哭得稀里哗啦，这时，朋友就会在一旁摇头笑话她——你泪点太低了，这才到哪儿呢……
这才到哪儿呢……
真是傲慢且粗暴的一句话啊。
陆小羽心中叹息。
我明明不是她。
…可为什么我会难受呢？
陆小羽张了张嘴巴，心脏被一双无形的大掌死死攥住，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溺水的鱼。
奇怪。
鱼怎么会溺水呢？
“（00:12）我在便利店暖柜买了你喜欢的玉米汁，店员姐姐多送了一包砂糖，说是给等男朋友的女生加油…”
“（01:05）值班护士说急诊室没你的名字，我是不是该去河边找？上个月你说过那里护栏有裂缝…”
“（02:19）床头我们一起抓的娃娃突然掉下来了，它眼睛在黑暗里反光好像你生气的样子…我这就把它塞进衣柜！”
“（03:07）至少让110接线员告诉我你还活着好不好？我保证…保证再也不每天烦你了。”
（通话记录截图：已拨打23次）
雨宫灵笑着点开回复栏，在陆小羽绝望的眼神里回复道：
“你好烦！以后不要再和我联系了，我怕我主人误会～比耶～高潮脸.jpg～比耶～”
叮～
（已读未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