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屋檐下,灰袍长须老者和拄拐杖的老媪正在与金袍男子谈论着什么。
灰袍老者抚了抚长髯,看着匆匆落下的魏圳朗声大笑,“魏小子,你这回可做的好大事!”
魏圳抱拳一拜,“魏圳见过浮云老祖,锁海老祖。”
“既然两位前辈都到了,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东阳仙尊缓缓将金色长剑出鞘寸余,指尖从锋刃上滑过,“这一回魏圳带回来的所谓弟子,必须炼化。”
魏圳心下一沉。果然如他所料,东阳的态度很坚决。
“仙尊,能否有宽容的余地,我的封印明显有了效果,若是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想我能安全将他们身上的规则解析出一部分···”
东阳仙尊刚硬脸庞顿时刷上一层寒霜,“你隔着大老远把我们都叫回来商议,结果你自己动摇了?”
“弟子,确实心软了。”魏圳平日里飞扬跳脱的眉眼耷拉下来,“毕竟她没做错什么,不是吗。”
“她错不错那是她的事,你做不做是你的事。”东阳仙尊快步走到魏圳身前,用手指重重戳在魏圳胸口,“虽然你带那两个人入界做了掩护,我也愿意为宗门挡下这档子事情,但巡天司不是一群傻子,要是再拖,等那些贪得无厌的老东西爬出他们的洞天福地,你不但保不住你弟子的小命,而且就连那秘境的一星半点都守不下来!”
东阳仙尊转向浮云子和锁海仙,“两位前辈,魏圳他之前说的很明白,我的传信两位也看的清楚,现在不是拖延的时候。等中洲和巡天司反应过来,我们东极宗和东洲连一口他们吃剩下的泔水都喝不到!必须早下决心!”
“时不我待啊,有时候真是无奈。”浮云子抚着胡须长叹道。
“魏小子,正如东阳所说,我们快没有时间了。要是还想有所作为,就立刻准备起来。最迟两日之内,要将事情办妥。”拄着拐杖的老媪锁海仙吃力地说。
“···魏圳明白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大殿。
“东阳,那孩子身上的规则之力你有把握制住吗?”老媪抚摸着枯木拐杖顶部新生的嫩芽问道。
“仅仅是规则之力的话,我一人应付绝不成问题。”东阳仙尊看向大殿下孤单离去的身影,“但那孩子身上没那么简单。还有些别的力量,需要魏圳出手。”
“东阳小子,以你如今的地位,巡天司都不会给我们东极宗乃至东洲一点面子?”浮云子目中满是忧虑。
“哼,中洲不过是一群半截入土还想着当貔貅的鼠辈。最关键的是巡天司的意志,他们看在我的份上默认了我私自放行的举动,但是也给我下了个期限,我不得不遵守。毕竟让外界规则集合体贸然闯入,万一失控,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东阳仙尊顿了顿,“巡天司的意思,要么我们东极宗在时限内吃下整座秘境,就当是对东洲过去遭遇的补偿,也算是对如今东极宗实力的考验。要是没通过,过了那个期限,他们也就不会再管中洲那群躺棺材的家伙,只会任由事态发展。”
“事不宜迟,我们便开始准备吧。”锁海仙以枯木拐杖重重敲在地面。
东阳仙尊视线仍旧锁在云海之中那道孤单身影上。
“···我去看看魏圳。两位前辈稍等片刻。”
魏圳似有所感,看向身后。
“魏圳,你怪我吗?”
“魏圳不敢。”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东阳仙尊十分平静。“当初血仙道魔头闹得东洲震荡,是我出手镇压。那时你就记恨上我了。”
“老祖做的很对。正魔不两立,魏圳无话可说。”
“这话从你嘴巴里冒出来可没什么说服力。”东阳仙尊面露讥讽。
“过去的事情早已过去,老祖何必重提旧事。这一回和当年根本不一样。”魏圳额上爆出几根青筋,但语气仍然保持相当的克制,“那秘境本就是我发现,理应由我全权负责。按照我的办法来,不会有任何意外。”
“那当年按照你的办法,不还是出了那样大的事情?你负责?等中洲那群贪婪的老鬼到了东洲,你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要想负责,你先成仙尊再说。”东阳显然动了火气,“以你的天资悟性,早就该修成仙尊,结果你这些年都在干些什么?到处惹是生非,要两位前辈和我给你擦屁股!”
“当初要不是你苦苦相逼,也不会出那种事。”魏圳脸色阴沉的可怕。“如今你还要来拿这件事教训我?”
东阳仙尊嘴角抽动,“看来你还是放不下。过了这么多年,到了今天,你居然还想和我动手了?”
东阳仙尊周身金光暴涨,手中凝炼出一道金焰正要出手,金焰却诡异的消散。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手心,“魏圳,你——”
“东阳老祖,魏某非是不想成仙尊,是不能成。”魏圳手中黑气弥漫,刚刚的金焰赫然被他抓在掌心。“那件事后,我再也没有成仙尊的机会。”
“这一次既然诸位老祖都同意对我的弟子下手,我也无话可说。”魏圳散掉黑气,转身离去。
东阳仙尊看着手心,面色变幻不定。
“魏圳就把我们甩在这里,自己跑没影了。”
秋铃试图从无边无际的云雾中找出那一道远去的云气,“他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明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洪肖岭一言不发。
“喂,你听得见吧,怎么不回话,不会还在害怕东阳仙尊···”秋铃回头看向洪肖岭。
洪肖岭面色苍白,几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以后说不定咱们还要找东阳老登爆金币。你这么怕,也算是洪肖岭?”秋铃打趣道。“洪肖岭除了班主任和老妈,啥也不怕的。”
“先回去再说。”洪肖岭眼角抽动,用余光扫视着身后越发耀眼的太阳光环。
秋铃将雕花木门关闭,接着挂上门闩,“好了吧,按你的要求,现在屋子里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我觉得还是不保险。”洪肖岭缓缓摇头,“东极宗,不,说不定整个东洲甚至仙灵大陆,都在这位东阳仙尊的注视之下。”
“你身上的规则之力感知得到他的力量?”
“东阳仙尊体内蕴含着庞大的规则,而且远远超过我。在他面前,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那有什么关系,你又不会和他打起来——你不会真想和他打吧?”秋铃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很快了。那家伙体内的规则面对我时非常躁动,数天之内他必定会对我出手。”
秋铃有些难以置信,“可是没必要啊,我们已经是东极宗的弟子了。他身为东极宗的老祖,怎么会贸然向弟子出手?”
“你忘了魏圳说过什么?还要等老祖回归,接受入宗仪式,才算得上东极宗的正式弟子。”洪肖岭在屋内踱步。“以我体内规则的感知,意外很有可能就发生在那所谓入宗仪式上。”
“魏圳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我要把事情告诉他,他会有办法的···”秋铃跌跌撞撞想要打开房门。
洪肖岭拦在秋铃面前,“你觉得他身为东极宗宗主兼副宗主,更是让我们穿越到仙灵大陆的人,真的会不知道这些事吗?”
秋铃目光躲闪,不敢和洪肖岭对视。
“对,我都知道。你说的不错。”魏圳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介意让我进来说说话吗?”
洪肖岭冷着脸开门。
“对不起。”
“···魏圳,你从什么时候就想着利用我身上的规则的?”洪肖岭一把扯下金色腕带丢在地上。
“从一开始。”
“好。一开始。从我穿越的时候就开始了?”
“对。我察觉到了你在秘境世界里的特殊性,并打算把你作为开启秘境权限的钥匙。”魏圳平静地叙说起来,“当时我确实是抱着利用你的想法,并且为了尽快达成目的,我还将你体内规则和秘境进一步链接,让你彻底与秘境融为一体。”
“所以我感知灵气时,现实世界里的我才会莫名其妙的受到影响。”洪肖岭攥紧拳头,骨节捏的发白。
“确实如此。”
“好,那你为何还要收我做你弟子?为何还要把我带出秘境?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不将你带出秘境,就无法施展后续的手段。秘境规则的压制太强。”魏圳低下头,“至于收你为徒的事,是我想对你做的补偿,作为我向你隐瞒事实利用你的补偿。”
“补偿?”洪肖岭冷笑起来,“用你的入宗仪式补偿?我怕是前脚去参加仪式后脚就会被东阳仙尊镇压。”
“按照我原本的计划,你身上的规则只会被慢慢剥离。除了身体在规则之前的影响下分裂以外不会有事。但是时间不够了。”
“我就像是下蛋的母鸡,现在你们等不到生蛋,只能先煮一锅鸡汤了。是这个意思吧。”洪肖岭拉起秋铃,“我们走。”
魏圳始终站在门外,不曾移动半步,“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们走。”
“魏圳,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秋铃神经质地笑着开口。“包括现在不让我们走,也是你的计划?”
“为了东极宗和东洲,我不能让你们离开。抱歉。”
魏圳对着二人深深一拜。“我会尽力保证你们的安全,争取几天后的仪式不会造成伤害。”
“哈哈,你听见了吗,洪肖岭?不会造成伤害。我就说吧,魏圳他怎么可能骗我呢?”秋铃欢快地跳起来。
“为了东极宗和东洲。是吧。”洪肖岭轻声说。
“对不起。”魏圳依旧保持着俯身的姿势。
“就当是为了东极宗和东洲,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洪肖岭笑着将雕花木门缓缓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