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美子轻声呢喃,她那双灵动的眸子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莲步轻移,悄然来到我的身旁。“啊,真的耶!”她惊呼一声,声音如同风铃般清脆悦耳,鼻息微微加重,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她的目光在古堂先生身上游移,像一位技艺精湛的画家,仔细端详着他的每一个细节。
古堂先生被这位青春洋溢的女高中生盯得有些局促不安,他那张原本就略显苍白的脸庞,此刻更是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匆忙地将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抽了出来,手掌上缠绕着几圈洁白的绷带,像极了木乃伊的手臂,僵硬地举在半空中,似乎在等待着我们的检阅。“这样……可以了吗?”他略带尴尬地问道,声音中透着一丝不自然。
我们对他的伤势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毕竟,这可能是解开案件谜团的关键线索。古堂先生见状,便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导游,开始娓娓道来他受伤的经过,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栩栩如生。
“唉,说来惭愧,我之前回来过一次。”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懊恼,“原本想把刚买到的那件心仪已久的古董摆放在房间里,好好欣赏一番,结果……唉,一个不小心,竟然把另一件东西给打碎了。”
一想到他失手打碎古董的场景,我的心就不禁揪了起来,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个令人心碎的瞬间。虽然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但我总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或许,他打碎的不仅仅是一件古董,更是一段珍贵的回忆,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一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场“灾难”。
“就算打碎了……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吧……”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生怕触碰到他敏感的神经。
“不,也就几万日元的损失罢了。幸好我之前买了财产保险,不然可就亏大了。”他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几万日元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是、是吗?不好意思,您请继续。”我尴尬地笑了笑,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人的价值观,与我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几万日元的损失,在他眼中竟然如此微不足道,他可以如此轻描淡写,毫不在意。要知道,对于像我这样每天都在为金钱而奔波劳碌的人来说,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都弥足珍贵。我为了生计,为了那点微薄的收入,每天都在绞尽脑汁,殚精竭虑,甚至可以说是拼尽了全力。而他,却可以如此轻松地挥霍,如此随意地对待金钱……这巨大的反差,让我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然后,我的手就不小心被那些碎片给割伤了,不过,这和这起案件应该没什么关系。”他补充道,似乎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对于这样的古堂先生,美子歪着头“是吗?”地提出了疑问,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可是,因为必须用令爱送你的手帕来擦拭伤口,所以你当时应该相当慌张吧?”美子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指问题的核心。
“不、不。我自己是很容易受伤的体质,脚和伤口总是不断。”古堂先生似乎对美子的提问有些招架不住,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
“是吗?经常受伤啊。”美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错。说到伤痕,这里就有一个与案件相关的关键证据。我必须把这个铁证如山的事实摆在他面前,让他不得不开口,提供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美子,你手机里有没有拍下尸体的照片?”我转过头,对美子说道。
“大致上是有的。”她回答道,声音清脆而坚定。
“那就麻烦你把脸部的那张照片调出来。”我吩咐道。
古堂先生似乎从我们的谈话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以为我们会给他看一些血腥恐怖的尸体照片,于是,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与我们拉开了一段距离,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抗拒之色。
“等、等一下……!我可不喜欢看那种血淋淋的画面……!”他惊恐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为了不让美子误会他的意思,我详细地向她解释了我想让她看的东西。“没事的,这只是一张关于伤口的照片,尸体并没有被血染到那种程度,你放心看吧。”
“啊……这样啊。”美子听了我的解释,这才放下心来,乖乖地低头查看手机里的照片。
那是与小山先生额头上的伤口相吻合的割伤。在美子向古堂先生展示那张照片的同时,我提出了我的问题,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这处伤口,是在和凶手搏斗的过程中造成的呢?还是原本就有的旧伤?我想,你应该是在场最后见到他的人。你有没有看到这处伤口,这其中的意义可是大不相同的。”
说完这番长篇大论之后,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我又像个侦探一样,不自觉地开始分析案情,推理真相。多么自以为是啊。
如果古堂先生因为刚才的问题说了奇怪的话,我也在想该怎么办。如果说了被认定为犯人的话。我可以抓住他。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他有女儿,也有妻子吧。这可能会毁了他的生活。真的是好事吗?
不过与不安相反,从他的话中感觉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这伤口原本就有,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自己看到的时候没有血迹,所以应该是和凶手战斗的时候流的吧……”
他给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证词,这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我继续追问,试图挖掘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那么,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受这个伤吗?”
“啊,这个嘛,听他说是没注意到那边的餐具柜开着,一不小心撞到了边角上。这么说来,他当时好像还挺疼的……撞到那种地方,皮肤很容易被划破的。”他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语气中带着一丝同情。
“啊……那个确实很疼……我……偶尔也会犯这样的错误。”美子突然插了一句,她张着嘴巴,肩膀微微颤抖,仿佛感同身受一般。我也深有体会。那种头撞到敞开的橱柜门,或者小脚趾踢到衣柜边角时的剧痛,简直让人痛不欲生,刻骨铭心。光是想象一下,就仿佛又重新体验了一遍那时的痛苦。
总之,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比如,他是否知道有谁可能会对小山先生痛下杀手。以及,那些潜在凶手的作案动机究竟是什么。我相信他不是凶手,于是便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这两个问题。
“那个,你知道有谁对小山先生怀恨在心吗?”
他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仿佛这个问题早已在他心中盘旋了许久。
“你是说刚才肥田女士提到的那些事情吗?那个人确实有招人怨恨的潜质。”
“那个,从事古董和美术品交易的你……应该也……”我试探着问道。
“那当然了,如果价格被抬高了,或者因为自己是富豪而不满意的话,马上就会被骂。现在的工作,是那个人介绍的,所以不能违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对这种职场霸凌早已习以为常。
“所以……你也有杀人的动机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紧紧地按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抑制住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虽然轻微,却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心头。
“话虽如此,但如果仅仅因为这点小事就杀人,那我不就成了杀人魔了吗?把这种交易当作兴趣的话,会遇到很多讨厌的人,本来就不做也没关系。你看,和那个像侦探一样打从一开始就怀疑别人的家伙在一起,是家常便饭,这种时候就得忍耐一下。”
“忍耐……”我喃喃自语,心中五味杂陈。
“而且那个人也不会生气到那种程度。因为他刚从病中恢复过来。一吼他,脑袋里的血管就变得软软的。今天,我的忍耐真是值得啊。小山先生今天没有对我发火。”他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
“原来如此,这倒是个好消息。”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附和道。
美子则像一位勤劳的小蜜蜂,迅速地将他的话语一字不落地输入到手机里,认真负责地记录着每一个细节。而肥田女士,趁着警察还没到来的这段空闲时间,正悠闲地打扫着客厅的窗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就在这时,门“嘎吱”一声,又被推开了,一群身强力壮的男人鱼贯而入,他们身着制服,步伐整齐,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警察。
侦探阿久津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特有的、令人厌恶的腔调说道:“……那么,警察也到场了,是时候开始我的推理了。”
我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忘记了侦探的存在,这或许也是我们的疏忽吧。侦探阿久津用他那双锐利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瞪着我和美子,然后转向那些警察,开始了他的表演。
“现在,就让我来为各位揭开这起案件的真相吧。对了,那边的高中生们……”他故意将矛头指向了我们,语气中充满了挑衅和不屑。
美子似乎瞬间明白了侦探的意图,她立刻用手捂住脸,发出一声懊恼的叹息,仿佛在为自己的失策而懊悔不已。
我无法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于是开口质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把话题扯到我们身上?这起案件的谜团还没有解开呢。”
“不不,我也没指望你们能解开谜题,所有的谜题,都已经被我一个人完美地解开了。”他得意洋洋地说道,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简直让人作呕。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古堂先生曾经说过,忍耐是一种美德。但是,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而接下来,侦探阿久津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让我忍无可忍。
“凶手就是那位小姐,叫什么来着?证据确凿!你就死心吧!”他指着美子,信誓旦旦地说道,仿佛他就是正义的化身,而美子则是十恶不赦的罪犯。
“哈?!”美子惊呼一声,在警察面前,她显得如此的无助和弱小,只能畏畏缩缩地躲在我的身后。
我最清楚不过了。她绝对没有杀人。因为我一直都在用这双眼睛注视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她明明没有任何作案的机会,这个男人却在这里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他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是为了报复之前被美子拒绝的仇恨吧。
无法原谅。他竟然将警察的信任当作满足自己私欲的工具,竟然如此肆意地歪曲事实,颠倒黑白。
上帝啊,请您告诉我,即使我现在杀了眼前的这个侦探……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