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雨秀眸里含着羞愤,死死地盯着柳尘和楚含蕊。
这都不背人了!
当着她面都这样,以后背着她还得了?
夏沐雨没想到那个英明神武的皇上竟然会如此喜欢这个青楼花魁,心中一阵气闷,绛紫宫装下胸脯剧烈起伏,九尾凤钗的流苏簌簌作响。
“爱妃怎么了?”
柳尘慢悠悠放开怀中美人,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故作茫然地看向夏沐雨。
就好像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一样。
夏沐雨指尖几乎要将茶盏捏碎,直到柳尘慢悠悠放开怀中人,才从贝齿里挤出一句:“陛下倒是好兴致。”
楚含蕊双颊绯红,垂眸不敢与夏沐雨对视,发髻上一支碧玉步摇摇摇欲坠。
柳尘却浑不在意地抹了抹唇角,笑道:“爱妃吃醋了?”
“妾身不敢。”
夏沐雨倏然起身,轿帘被疾风掀起一道缝隙,暴雨斜斜泼入,淋湿她些许锦绣裙裾,顺口道:“只是陛下若执意纳青楼女子入宫,明日御史台的折子怕是要淹了御书房。”
“前朝那位纳了舞姬的景明帝,史书里可没少挨骂。”
她顿了顿,忽而轻笑,补充了一句。
柳尘斜倚软枕,将楚含蕊发间一枚珠钗随手摘下把玩:“爱妃可知景明帝为何挨骂?”
他指尖一弹,珍珠骨碌碌滚到夏沐雨裙裾边。
夏沐雨不清楚柳尘想要搞什么名堂,询问道:“为何?”
“因为他没本事让史官改几个字。朕不同——”
柳尘忽然倾身逼近夏沐雨,气息轻扑在夏沐雨耳畔:“朕能让天下人夸楚姑娘是‘红尘谪仙,慧心救驾’。”
皇上要改史书!
钱绮诗意识到这一点后,缩在轿角,恨不得连呼吸都屏住。
“陛下要改史书容易,改人心却难。坊间若传‘天子狎妓’......”
夏沐雨绣鞋轻轻踢向那颗珍珠,发出几声清响,眼眸幽深,令人看不清情绪。
“那就让钱卿去传些别的。”
柳尘突然转头,惊得钱绮诗险些撞上轿壁。
还有自己的事?
钱绮诗有种不祥的预感。
“听闻钱卿最擅长用流言换银子?三日内,朕要楚姑娘成为大岐第一贞烈奇女子。”
柳尘伸出手,拍了拍钱绮诗的肩,嘴角的笑意更盛。
钱绮诗冷汗直冒,注意到轿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自己,特别是夏沐雨那火热的视线,像是要把她焚烧一般。
一边是刚刚处理了灾荒和董枫的皇上,一边是宫里的贵妃夏沐雨,自己该帮哪边?
如果是以前,钱绮诗觉得该帮夏沐雨,因为这件事本就荒唐,再加上皇上羸弱不堪,自己怎么都该反对这件事。
可现如今钱绮诗了解了皇上的本事,再加上那个自己永远无法忘怀的梦,她怎么也不能站在皇上的对立面。
况且如今看上去荒唐的事情,说不定里面暗藏着大智慧。
自赈灾粮那件事后,钱绮诗就明白柳尘的那些举动不能用常理看待,他的深意没几个人能读懂。
不过,这件事要处理起来还真挺麻烦。
不管她怎么处理,楚含蕊的名气都太大了,要把她包装成和清苑楼无关的女子,实在有些难为人。
“陛下,楚姑娘的名气太大,臣恐怕没办法……”
“那不就看钱卿的本事了吗?”
柳尘打断了钱绮诗的话,将手放在钱绮诗肩上轻揉,说道:“现在正是朕需要你的时候。”
钱绮诗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和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俏脸迅速染上红晕,如同朱砂滴入清水般在瓷白的肌肤上层层晕染。
她明白柳尘是在施压,袖中金锭硌得掌心生疼,嗓音发颤:“臣、臣这就去寻人.....”
“陛下,正如钱丞相所说。楚姑娘名气太大,再怎么压,总会有人知道,特别是朝堂上那些人。”
夏沐雨紧握着茶盏,面前茶盏上的釉色青瓷映得她眸光愈发冷冽:“此事恐会损害皇室威严。”
“现在皇室有威严吗?”
柳尘略感好笑,反问了一句。
这话落下,夏沐雨脸色骤变,钱绮诗也小脸煞白。
她们并不知道柳尘只是随口一说。
她们全都被柳尘这句话吓了一跳,以为要开始清算了。
就连不懂朝中事的楚含蕊听到这话,都有些紧张了。
软轿内,沉水香氤氲缭绕,却压不住暗涌的锋芒。
见她们突然沉默,柳尘觉得更好笑了,这些朝堂上的人还真喜欢什么都过度解读一下,低沉的喉音裹着笑意震动而出:“他们想用奏折淹了御书房,那便让他们淹,反正朕见得够多了。”
“现在朝廷里的事都是母后在处理,朕不用担心那么多。”
柳尘继续搂着楚含蕊,像是根本不在意一般说道。
这是实话。
现在朝堂上的事情都是太后凤清仪在处理,跟前世相比,他已经够轻松了。
前世他每天处理那些破事都够闹心的了,还得时时刻刻想着怎么微操。
他都忙活三百世了,还不能享受享受?
如果就因为群臣要批判这件事,就违背自己的心意,那他这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反正他都不打算处理朝堂上的事了。
自生自灭吧,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呗。
“难道陛下就真……”
“此事不必再提。”
柳尘挥手打断了夏沐雨的话,态度十分强硬:“朕不想再听第二遍。”
“……”
被柳尘打断,夏沐雨将说出去的话又咽了回去。
以前的她或许能够压制柳尘,可现在的她已经完全不行了。
她的一切,柳尘都知道。
夏沐雨再怎么劝说也是无用功。
要是惹柳尘生气了,她说不定还会被柳尘直接处死。
现在的柳尘是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的。
柳尘,早已不是她眼中的那个废物皇帝了。
或者说,柳尘从一开始就不是。
“妾身也就是跟皇上开个玩笑。”
夏沐雨想通之后,忽然执起楚含蕊发颤的手,轻笑道:“本宫初见妹妹便觉投缘,明日让尚服局裁几匹浮光锦可好?”
楚含蕊怔怔望着交叠的双手,贵妃掌心温度竟比鎏金手炉更暖。这与方才剑拔弩张的夏沐雨判若两人,仿佛暴雨初霁后骤然放晴的天。
传闻里皇上十分听夏贵妃的话,甚至宫里许多事都是夏贵妃在做主。
可今日一看,好像并非如此。
皇上分明就将夏贵妃治得服服帖帖的,居然能同意她入宫的事。
楚含蕊不由得朝柳尘望去,澄澈秀眸看向柳尘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讶与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