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你别仗着自己是本体,力量比我强,就可以为所欲为!”李易徒劳地扭动。

“那不然呢?把你收集的灵魂学派资料交出来!”洪肖岭毫不客气,从李易腰上取走紫玉令牌。“让我来好好保管。”

“那是我的!还给我!”

“要不是我给你打掩护,你现在还在无尽回廊里兜圈子,身上羽毛都不知道插了多少根了!”

卢安娜拄着拐,看着街上厮打在一块的二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又是什么新玩法吗?”

饭馆里只有一桌客人。

“一份青豆肉末浓汤,一份回锅肉,谢谢。”卢安娜将拐杖放在一旁。“小岭你现在不饿的吗,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不饿,现在我完全没有饿的感觉。”李易嗅着空气中飘来的肉香,“好像我对食物失去了兴趣。”

“我也不饿,我要被气饱了。”洪肖岭抱着膀子一脸阴沉。

“你们怎么天天都在打架啊,虽然以前你小的时候我们也经常打起来,但是现在你都这么大了,居然和自己的分身当街互殴。”卢安娜抿了一口热茶。“你的稳重成熟到哪去了?”

“谁知道呢,大概某个臭标致比较清楚吧。”洪肖岭偏过头,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你不是说秋铃是按照你心目中最好的女朋友设定的吗?”卢安娜夹起一颗花生,“那你还生这么大的气。”

“老哥你别被外表给欺骗了,她是个坏女人!在关键时刻背叛了我!”洪肖岭捶胸顿足。

“我感觉你现在像是祥林嫂,一直说着自己的悲惨经历。”卢安娜把花生嚼的嘎嘣响,“关键你也没有祥林嫂那么惨啊。”

“重复强调一次失败并不能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我们要向前看。”李易也吃起了花生米。

“不需要你来提醒我,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洪肖岭见了李易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话说老弟你真的没有把情绪也分开吗,我总觉得你现在像颗地雷,一碰就炸。”卢安娜等了老半天的回锅肉来了,她迫不及待夹起一片送入口中。

“刚刚我去了一趟灵魂学派,打算找那些专攻灵魂的研究者取经,结果嘛,有点不好说。”闻了半天饭菜香的李易实在忍不住了,就着肉片大口大口扒起米饭。“他们灵魂学派也是半吊子。”

“那还是有所收获的对吗,不然你们怎么会吵起来。”卢安娜吹去肉汤表面的热气。

“因为他要做很过分的事,我不能接受!”洪肖岭两手拍在桌上。

“我都想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易轻轻放下碗筷,脸上表情也不太好看。“你是本体,不易受到她的思维影响,我可不一样,不要用你的标准要求我。”

“封闭思维绝对不行。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洪肖岭不容置喙的拍板。

“你们把我搞得好乱啊,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会吵起来,弄得我想安慰都不知道安慰哪一边,就连偏袒都做不到···要不把我也分成三份得了。”卢安娜苦笑道。

“那更不行了,我都把自己搞成这样,我不会让老哥你出现这种问题。”李易一口将热茶饮尽,“老板,有酒吗?要烈一点的。”

“我是未成年人,不能喝酒。”洪肖岭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又不算,我设定已经成年了。”李易毫不在乎。

“你就是我,我未成年。我不能喝酒。”洪肖岭十分认真,揪住这点不放。

“客官,您要的黄酒来咯!”店小二端着一坛酒走了过来。

“放回去!”“拿过来!”

店小二吃不准眼前这唯一一桌客人到底要干嘛,一时间站在原地。

“算了算了,我陪你喝吧。”卢安娜接过酒坛,“穿越后我还是第一次喝酒呢。”

洪肖岭咬紧嘴唇,看着一男一女端起酒杯,“我真是受够了。”

李易似乎也被洪肖岭所影响,端着的手又垂下去,“要不还是改天再喝吧。”

“喝酒助兴不是挺好的事情吗,顺便庆祝一下我能下地走路了!”卢安娜倒是十足想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先干一个!”

“老哥,你不是最讨厌喝酒吗。”洪肖岭周身似乎有一圈流动黑气。“我记得以前出去吃饭,你滴酒不沾。”

李易看出洪肖岭状态不太对劲,赶紧将洪肖岭拉出饭馆。

“欸,怎么都走了,我现在不方便走啊!”

“我们出去一下马上回来!”李易连忙回答。

“别告诉我,你是故意要拉着我哥喝酒的。”洪肖岭目光涣散。

“我说这是设定,你自己,我自己定下的设定,你难道忘了?你在镇魔狱里自己设定的。”李易试图将洪肖岭周身黑气驱散,反而被黑气灼伤。

“对,是我自己设定的。当时我在想什么呢。”洪肖岭的人类表皮开始溶解,露出大片黑色半透明的胶质身体。

“你怎么又想歪了,别想太多行不行,算我求你了。”李易手忙脚乱,从洪肖岭的脑子里抽出一丝丝魂絮,“你现在暴走这一条街都得遭殃。清醒一点。”

“我是清醒不了一点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洪肖岭难以维持少年人形,一块块黑色团块从他背后挤了出来。

“那只有对不起了。”李易手里翻出一块白玉令牌。“我要保护主城和卢安娜。你不会介意吧。”

紫玉令牌是卫文景给的,现在在洪肖岭身上。白玉令牌是谁的?

答案很快揭晓,是秋铃的。

她踏着云雾银龙带起赫赫风雷,从天空尽头落下,召出的数柄法剑把即将化为黑色小山的本体洪肖岭钉在原地。

“你们两个串通好的?”洪肖岭不敢相信。

“临时串通应该不算串通吧。”李易有些心虚。

“你是失心疯了,居然差点在灵境主城里失控。”秋铃手里攥着一柄银色长剑。“要我把他带回去吗?”

“你想让我死就直说。”李易瞪向秋铃,“先把他捆起来,老哥还在等我们一起吃饭。”

卢安娜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敲着碗边。

“老哥,有一个你想不到的客人来了。”

李易话音未落,秋铃便飞身上前,和卢安娜抱在一起。

卢安娜闻着少女身上散出海浪与阳光的芬芳香气,不由得轻拍起她的后背。

桌上加了一副碗筷。

二男二女,正正好好将桌子四面坐满。

洪肖岭看向李易。

洪国全也喜欢像这样坐在他旁边,周围常常围了一圈他不认识的中年大叔。

洪国全会不断吹嘘起他的放养式育儿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引来中年大叔们频频举杯开怀畅饮。

接着就是让他围绕着散发烟酒臭味的大叔们敬酒,再然后,醉酒的大叔们就会让他也喝。

他很讨厌酒精。尤其是酒精与烟草腌入味的大叔气息让他最为反胃。

洪肖岭捧着各式各样的酒壶,穿梭在各式各样的酒桌边,给形形色色的中年大叔倒酒,听着洪国全吹嘘他工作事业上的成绩和他的育儿经验,最后沿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的道路回到家,被肖丹华拿竹片抽的浑身血痕,躺在被窝里独自哭泣。

记忆里的种种和眼前的一幕似乎正在重合,洪肖岭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掌捧起他的脸。

那一对原本青色现在泛着金红的眸子,正闪着点点莹光,注视着自己。

洪肖岭骤然想起,洪国全身边出现的形形色色的女人,有一个也曾经慈爱地捧起自己的脸。

洪国全到底有过多少女人,洪肖岭都记不得了。

几乎每一次被迫参加洪国全的酒席,他身边的女人总是不一样。

有时候洪国全也会带上他另外的儿子,向满桌大叔吹嘘起自己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伟大理想。

那个曾经捧起洪肖岭的脸的女人,还有她那不到一岁的儿子,早就不在洪国全身边了。她们到哪去了?可能像洪肖岭和肖丹华一样,又重新走上了人生的道路。

可是洪国全从来都不缺女人,更不缺围绕着他的中年大叔。

洪肖岭剧烈地挣扎起来。他几乎要从长凳上跌倒在地。

美丽的少女将他拥入怀内,没有任何言语,也不需要任何言语。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惹你了?”洪肖岭有气无力地问道。

“请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情了。”李易语气也很低落。“我们要向前看。”

“我没问你。我问的是她。”洪肖岭推开秋铃。

“我想这样自己会好受一些,就抱了上来。”秋铃拭去眼角晶莹,“确实好受了些。”

“我不需要叛徒施舍的同情。”洪肖岭一个字一个字挤出牙齿。

“你喜欢怎样称呼我都可以,叫我贱人也没问题。因为我确实很贱,贪恋着仙宗大派的权利,醉心于自己的地位,为此不惜让我自己去死。我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后悔。”秋铃将腰间长剑拍在洪肖岭手中,“若是你觉得捅我一剑就能解气,那我一点也不介意。”

卢安娜将秋铃和洪肖岭搂入怀抱,“你们两个能不能好好说话呀。”

“不能,老哥,我一个字都不想和这个叛徒说。”

“你瞧,姐姐,洪肖岭永远都是这么的固执啊。”

固执。洪肖岭确实非常固执。就像他的母亲肖丹华一样。

当他认准了一件事,他就很难再产生别的想法。

他十分痛恨自己的固执,就像他痛恨自己割裂的童年。

还未等洪肖岭歇斯底里地狂怒发泄,秋铃就冲着他耳语,“你很恨我,就像你恨着自己。恨我不就等于恨自己?”

“你认为我的心是石头?我也是你,我曾经也是洪肖岭,难道你以为那种愧疚与痛苦我不知道吗?我难道不知道自己背叛自己是多么心痛?难道我体会不到自己心里过去的酸楚?我是人,我也有我的七情六欲,我不是傀儡,我有我的喜怒哀乐,难道作为活生生的人不配拥有自我,不配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你很喜欢母亲自作主张烧掉课外书?你很喜欢被家里人监视着时时刻刻学习,连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就连**都不行?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洪肖岭,我问你!”

秋铃一连串的质问如同暴风骤雨。

洪肖岭当然知道秋铃的心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只是他不愿意触及这一切,不愿意深入了解自己的内心。

秋铃不是李易。

李易是他真正捏出来的人,是按照他设定好的思维模式思考的,就算拥有相同的记忆,李易也与洪肖岭有着差异。

但秋铃不同。

尽管外在是秋铃,但她的内在就是洪肖岭,一模一样的洪肖岭。

她现在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敲在洪肖岭脆弱的灵魂上,把他敲得满是裂纹。

是的,她一点也没说错。

“你自己不喜欢那种相处方式,却原原本本潜移默化的用在我的身上,你以为我没脾气?那种强加给我的束缚,莫名其妙的枷锁,我一刻都不想呆在里面!”

连续的带着哭腔的喊叫让秋铃一时喘不上气干呕起来。

李易摸着自己的心,他有着洪肖岭的记忆,但是他不是洪肖岭。

他能感受到本体和秋铃此时心绪的极大波动,能分享那股难以言说的悲伤烦闷,但是他无法表达。

他的思维设定中不能有软弱的表现,他是要成为主角的。

有时候真是无奈,明明自己能够体会,却无法替他们一起承担。自己还真是有点不称职。

卢安娜安慰着弟弟妹妹,她挑染的红发是那样惹眼。

或许老哥和秋铃都没做错,大家只是选择了不同的活法,就像洪肖岭心血来潮把自己捏了出来一样。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