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的双臂如同在虚空中挥舞,无力而绝望。
每一次试图呼吸,却只灌入更多冰冷的水。身体渐渐沉重,意识开始模糊,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自己失败了吗?
自己好像就要死,原来死亡是这么的难受吗?
叮铃铃——
闹钟在一旁发出噪音,符璃元睁开双眼坐了起来,冰冷的感觉全部消退,只剩下被窝里的温暖。
四周的样子是自己最熟悉的,这里是自己的房间,一切都像以前那样。
他愣愣的坐在床上发呆,直到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璃元,已经7点了,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妈?”
他的脑子发懵,里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璃元!”
眼见自己的母亲快要发飙,符璃元只能先赶紧回应道:“我起来了,我起来了!”
他决定先不再想那些,再将衣服穿好后就下了楼,桌子上的早餐冒着热气,母亲还在厨房里忙活,而父亲则是在看着报纸。
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他坐下来,将一片面包放入嘴中咀嚼,感觉有点干,便喝了一口热奶。
“我在牛奶里面加了一点糖,味道怎么样。”坐在一旁的父亲翘着眉毛,乐呵呵的笑道。
“糖放的有点多了。”符璃元看着杯中剩余的牛奶,心中总感觉怪怪的,一种违和感。
他左思右想,直到来到学校里都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回到座位上后,他将心中的感觉告诉其他人,可其他人纷纷都说是闲着没事的瞎想。
符璃元撇了撇嘴,下意识的向后看,想要跟某个人说些什么,可回望后方,发现是一位女同学后又转了回来向四周寻找。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找谁,脑中的思绪混乱,决定在上课之前先去上个厕所再说。
找了一间比较干净的厕所,关上门,享受打开水闸后释放的快感,但外面嘈杂的声音却让人十分不快。
“妈的,都是因为你,老子昨天才被叫家长,你他妈贱不贱啊?”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带着两个人,将一个脸上贴着创可贴的同学堵在了厕所,粗鄙之言脱口而出,声音大的外面都听得到。
“明明是你先骂我姐姐的!”脸上贴创可贴的同学回怼,面对三人没有丝毫的害怕,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倔气。
“姐姐?”正在系裤子的符璃元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但也只是愣了一下,就没有然后了。
自己可一直都是家中的独生子,为什么听到这个称呼会有种恍惚感?
拳头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与咒骂声传来,符璃元这时才回过神,晃了晃脑袋,打开门走了出去。
面对符璃元的突然出现,正在进行校园霸凌的三个人并没有怎么在乎,可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个人竟然光明正大的站在旁边看戏。
“滚!这不关你的事。”领头的那个男生呵斥道,但符璃元依旧不为所动,他感觉这些人打架跟玩儿似的,完全就是菜鸡互啄。
“Sorry啊,我比较喜欢看野狗打架,不要介意,把我当决斗场外的观众就行。”
“你说什么?”三人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个个脸色都变得不善起来。
“也就这里没个围栏,不然的话你们肯定咬不到我,我也能安心的看戏了。”符璃元挑衅道。
三人被彻底惹怒,一起转换了目标,向符璃元冲了过去。
少年脸上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狞笑,三两下就将冲过来的三人打倒在地,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就蹲下来一只手掐住一人的脖子慢慢用力。
“跟老子斗,当老子还是小老子的时候就在练,你TM算老几?”
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少年见到这一幕人都懵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生猛的狠人,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弱。下手却意外的狠。
符璃元松开手,用力一脚踢在为首那人的肚子上,那冰冷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垃圾一般。
“你非要自己来打,那我只好正当防卫,你们三个想找多少人都成,不怕死的话就来,下一次老子他妈不把你们门牙打掉,算你们牙齿保养的好。”
正当少年还在放狠话的时候,一道惊心动魄的声音让他如遭雷劈。
“符璃元!又是你,这次必须要叫家长!”从办公室赶来的班主任说道。
在厕所外面,有的同学就听到了厕所里的霸凌事件,于是便跑到办公室去寻求老师的帮助,结果办公室里恰好只有符璃元的班主任。
“完犊子嘞。”
下午放学时,5个人全部被留下了,而家长们也接到了通知赶到了学校。
霸凌者的父母看到自己孩子鼻青脸肿的样子十分愤怒,冲着符璃元就是一顿骂,而那个脸上贴创可贴的同学和他的姐姐想要解释,却也被当成了宣泄的目标。
看到明明是受害者的姐弟俩被如此对待,符璃元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的怒火,正当他要发作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符既眩,他的父亲开口了。
“骂够了吧,骂够了就闭嘴。”
这句话立刻就引起了其他三位家长的不满,但符既眩丝毫不在乎,继续说道:“真是可笑,我家孩子只是正当防卫,你们养的崽种鼻青脸肿纯属是能力不够,明明是被迫害者却变成了不对的那一方,果然什么样的孩子就有什么样的家长,小屁孩儿的人品不行,大人估计也没长核桃(脑子)。”
“你们不满吗?不满有个屁用啊?给我憋着,我有的是办法搞你们。”
几个家长刚想发作,但紧接着符既眩又将三人的全部一部分信息说了出来,包括职务、工作单位之类的各种信息。
“我只能说,要么就别惹事儿,要么我就跟你们不死不休,谁也别想好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最终这件事在老师的调解,以及符既眩的“好言劝说”下了结。
开车回去的路上符既眩脸色一直都不太好,符璃元以为对方是生气了,就一直没说话。
“你做的很好。”符既眩突然搭话。
“我们不主动伤人,不惹事,但我们也不怕事。如果是见义勇为的事,那你可以尽情的去做,有我给你兜着。”
“......”
为什么感觉这么假?
符璃元感觉脑袋中很混乱,这太违和了,印象中的父亲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感觉完全是反过来的......
感受着强烈的违和,符璃元就这样过了好几天,他的心慢慢沉沦,感觉无所谓了。
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学校里悠哉,父母理解自己,虽然学习有些压力,但感觉无比的美好,基本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世界就像围着自己转一样,每天都有好事发生。
符璃元将一切的违和感都归咎于自己发神经,这样的世界怎么可能不是真实的。
可符璃元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父亲每天都在观察着他。
晚饭时间,桌子上堆满了好菜,色香味俱全,让人直流口水。
符璃元吃的大块朵颐,母亲也是满脸洋溢着笑容,唯独符既眩,却是面无表情。
母亲发现了他的不对,不停的用眼神交流,可符既眩根本不管不顾,就这么盯着符璃元直到吃完饭为止。
“怎么了,老爸?”
“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听到这句话符璃元顿时面色难绷,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滴落,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难道,自己的考试成绩被刘老登(班主任)发给老豆了?
符既眩道:“这个世界是假的。”
“诶?”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符璃元没反应过来,母亲听到这话立刻脸色一变,急忙打圆场。
“别听你爸瞎说,他喝酒喝多了。”
符既眩又继续说道:“我确实会喝,不过那是真实的我,现在的我是假的,你的妈妈也是假的,这都是虚构出来的,包括我们。”
“老公,你!”
“我的设定就是如此。”符既眩打断道。
符璃元一脸错愕的说道:“什么意思?老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脑子里无故的蹦出来了很多东西,原本已经消失的恍惚感变得强烈。
“这里是你的幻想世界,也是你的精神世界,我们都是基于你被创造出来的,你能感觉到违和感吧,这里的一切都在以你为中心。”
“你必须该从这里醒过来了,我的设定就是如此,也是你理想中父亲样子,一切以你为中心,不酗酒,不抽烟,永远为孩子指明正确的道路。因此我才要跟你坦白一切,因为我不愿看到你沉沦,即便外面再怎么艰苦,但这里依旧是假的,并不真实。”
“我连接着你的记忆,知道原本真实的自己有多么不堪,无能,懦弱,嗜酒如命,无所作为,还偏心,没有一次对你关心过。之前你在学校打架的时候就是你心中过不去的坎,那时候真实的情况是,我懦弱的向他们低头,并反过来责备你,并且在回家的路上也在不停的指责,根本没有一点父亲的样子。于是乎这个场景重演,事情变得如你所想的那样。”
“这个世界因你而存在,以你为中心,你在这里可以收获所有的美好,我和你的妈妈会无条件的爱你,可如果一直待在这里,梦星,你的姐姐,你在现实中想要守护的东西都会消失。”
符璃元的脑中炸响,被封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他全都想起来了。
自己原本的家庭中,因为自己的成绩很差,父母都不会重视自己,都只关心姐姐。
其实他的心中也很渴望得到父母的爱,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回应,只有姐姐无条件的呵护着自己。
原本不堪的家庭,与现在美好的人生混为一团,让他的大脑变得更加混沌,他想要回到现实,但又不想去面对,现实太苦了,太难受了。
“待在这里有什么不好?”黄晓燕终于爆发了,冲着符既眩吼道。
“他才16岁啊,你想让他去面对现实中的残酷?他还这么小啊,为什么要受这种苦?”
“儿子在没有被爱戴的环境中长大,好不容易有了补偿的机会,为什么要让他去面对?让别人去啊!为什么是他?”
“妈......”符璃元喃喃道,在自己现实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这么发过脾气,她一直对自己的事情不管不顾,每次看向自己都是一副麻烦的眼神。
“这里的一切不过都是假的。”符既眩将妻子搂入怀中,一只手拍拍背,安抚着发抖的身躯。
“母亲的溺爱是孩子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可是这种溺爱必须得在不影响孩子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不被现实中的困难打倒,勇敢的去面对,这才是一个男子汉,不是吗?”
黄晓燕终于忍不住了,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流下来滴在了围裙上。
符既眩看向符璃元露出了一个爽朗的微笑。
“儿子,选择权在你的手上,是去是留,我们都支持你,只要你觉得是正确的,那它就是正确的。”
少年看着这现实世界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一幕,从小时候一直憋在心中的委屈在这一刻宣泄了出来。
“我不想去,我才不想去,为什么是我啊,我不想再那么累了,我想睡觉,我想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我想有个能够依靠的家啊......”
符既眩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抓住了一样,揪心的疼。
黄晓燕更是感觉心快要碎掉了,看着自己儿子这副样子心中无比心疼,哪个称职的父母会忍心看到儿子如此痛苦?
过了一会儿后,少年停止了无声的哭泣,也正是在此刻,四周的墙壁全部被火焰灼烧殆尽,符既眩知道了自己儿子的选择。
“真棒,这才是男子汉。”他毫不吝啬的夸奖自己的儿子,抬起手指向符璃元的身后。
“出口就在后面,只要打开那扇门就能回到现实。”
“嗯,谢谢......爸,妈。”
符璃元做了最后的道别,狠下心转身离开这里,望着孩子渐行渐远的背影,黄晓燕潸然泪下。
“明明他还那么小,为什么要遭受这种事?我还想再多多照顾他,我还想弥补,弥补我对他造成的伤害......”
符既眩轻轻拍了她的背,他们坐在椅子上,从脚趾尖开始被火焰焚烧,他们相拥在一起,享受最后的恩爱。
“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走在了正确的道路,没有哪个父母不希望孩子走上正途的。”
他的眼中充满了欣慰,直到最后消失前,才将最后的话说出。
“即便我是个假的,也是如此。”
火焰烧尽一切,将整个世界化作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