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周三，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渡边悠不喜欢下雨。
闷湿的水雾，偶尔溅到裤腿上的雨滴，以及电车中没有甩干的雨伞都是理由。
下了车站，渡边悠还要再走一段上坡路。
东京地处关东平原南端，毗邻东京湾，按常理，这般依傍平原与海湾之地，应是地势平坦。
可实际上，城内却遍布着数不胜数的上坡与下坡。
快一个月的时间，这条坡度不小的路，他已经逐渐习惯，不会觉得太累。
但他人生的上坡路，正进行到最艰难的时候。
只要稍不注意，惹怒了近卫真纪，他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说来也奇怪，明明大脑说过，只要通过大脑操控身体与女性产生亲密接触，对方就会不可控地爱上自己。
总感觉这能力好像出了问题。
黑泽彩和近卫真纪，是目前已知受到能力影响的人。
可怎么看，近卫真纪都不像是爱上自己的样子。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渡边悠走进教室。
来的早的同学越来越多，大家都开始为月测努力。
冰室雪依旧如同雕像一样，端坐在位置上，手中翻阅着之前那本精装书。
Les Fleurs du mal。
渡边悠想起了这本书，是一本诗集。
恶之花。
不过，他只是前世的时候为了假装文青，随意翻阅的。
那时候，他还纳闷真的会有人看的进去这种书么。
东京大小姐的脑子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冰室雪察觉到目光，抬起头瞥了一眼渡边悠，“真是意外，你竟然还活的好好的。”
“托你的福。”
“首先声明，我虽然接受了近卫真纪的委托，但并不会无聊到向她报告你的私生活。”
“那你之前写的记录？”
冰室雪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渡边悠反应过来，之前被这家伙给耍了。
英语老师走了进来，准备上课。
渡边悠很认真的听着。
上完了一天的课，神尾佑介再次嘱咐不要忘记明天的约定。
渡边悠保证之后，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开教室，前往社团参加训练。
看来，他真的对这次‘约会’很上心。
渡边悠来到研学社的社团活动室，冰室雪已经坐在位置上等他。
今天补习的依旧是数学。
经过这短短两天的时间，他已经依靠大脑的能力，将数学，国语这两门课的高一知识全部掌握了。
他完全有把握在不超纲的情况下，拿到满分。
不过在他人面前，他不想完全暴露自己。
任何事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从一个平时只考四五十分的普通人，突然拿到了满分，大多数人只会觉得作弊了。
而了解情况的冰室雪，在排除了作弊选项后，一定会对自己突然进步感到好奇。
财阀们的好奇，不是一件好事。
拉开钢管椅坐下，渡边悠将昨天对方留下的‘课外作业’递了过去。
明明学校里的作业都没有这么多。
他有些无聊的看着冰室雪低着头批改的样子。
“冰室同学，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我不一定会回答。”
“你和近卫真纪，应该不是朋友吧？”
冰室雪抬起头，认真的看了他一会，然后继续低头批改着作业。
“朋友是消费主义的幻觉，就像便利店货架上的‘第二件半价’，本质是诱骗独行者支付双倍孤独税。”
“所以说...你没朋友？”
冰室雪第二次抬起头：“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有朋友，怎么样，满意了吧？”
“抱歉。”渡边悠没想到对方有这么大的反应。
气氛陷入了沉寂。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伴随着“沙沙”的白噪音，渡边悠甚至觉得有些困了。
钢笔尖悬在纸面停留了三秒，冰室雪突然将作业本推过来。
带起一阵檀香木的气息，朱红色的墨迹在纸页上晕开细小的容貌，像是被雨水打湿。
“54分。”她说话的时候睫毛都没颤，“比昨天进步了四分，如果这也能算进步的话。”
很了不起的进步，但显然她不满意。
渡边悠接过本子，“如果一天进步四分的话，到月测的时候不是四十分？”
“你已经蠢到无药可救了吗？”
“你这家伙，一点也不可爱。”
冰室雪冷笑一声。
渡边悠毫不在意，将批改完的本子塞入书包，一边问道：“你和近卫真纪......是主仆关系？”
少女抽出沾着墨渍的钢笔，从口袋抖出丝帕擦拭笔尖：“你见过在茶道室穿高定套裙的侍女？”
“但你说过接受委托……”
“冰室家的长女需要向谁低头？”
她将钢笔尾端抵住下巴，雨光沿着漆器般的黑发流淌，“告诉你也无妨，三年前京都大火，近卫家的老太爷在火场里替我挡了根烧断的房梁。”
窗外传来棒球部击球的脆响，惊起一群麻雀掠过樱花树梢。
下雨天，依旧这么刻苦。
渡边悠这样想着，“所以你才会……”
“还人情的方式有一万种。”她突然把新的作业本甩到渡边悠面前，“教笨蛋做题是最蠢的。”
“......”
渡边悠想说自己不是笨蛋。
应该是聪明，帅气，以及未来注定了不起才对。
少女指着新作业本上的题目，“比起操心世交家的恩怨，不如尝试解答一下这道二次函数。”
“世交？”渡边悠抓住关键词，“原来冰室家和近卫家是世交？”
“题解错了。”
渡边悠低头看向题目。
【“学生会要分配100万日元预算给两个社团——文艺部和体育部。
文艺部的活动效果公式：E_A = 3x
体育部的活动效果公式：E_B = 2y + 0.1y²
总预算需满足 x + y ≤100，如何分配能使整体效果最大？】
冰室雪用钢笔敲了敲题目：“抛物线开口向上，最小值在顶点 x = 95，但预算范围是 0≤x≤100。所以最大值在边界点——要么全给文艺部，要么全给体育部。”
“这结果太极端了！体育部拿全部钱效果反而是文艺部的四倍？但现实里学生会绝对会‘平衡分配’吧？”
“所以题目漏了一个条件——体育部最多只能拿60万。”
“你现编的条件？”
冰室雪冷笑一声，“不，这是现实，就像近卫家嘴上说公平，却偷偷给新势设上限。”
“权力游戏里，规则永远为赢家改写。比如明明体育部能创造1200效果，但‘传统’必须拿到至少40万——”
她在纸上画出抛物线，体育部的曲线在60万处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