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黎明时分,那名前去查看情况的亲信,紧锁着难以舒展的眉头,跑回主子面前报告:
“老爷,有个坏消息!”
起初白君赫还没反应过来,声音听着如同不起波澜的湖面:
“灵儿出门在外,牡丹和那个叫甘韵的小女孩,也早早地出门;除她们之外,还有什么伤亡或者损失,值得你大惊小怪?”
白君赫这番话本不算错,当然前提必须是,他没在稍后想起来:
“等等,老夫记得贤侄前日回来时,曾将两名俘虏监禁起来;男的叫刘二,女的名为方青儿……”
想到这里,白君赫再次投向亲信的目光,便是多出几分不安:
“你刚刚说有个坏消息,莫非是指……”
话到中途,白君赫不再继续,只因瞧见亲信面朝他用力点头,带着自责的语气表示:
“老爷猜得没错:后半夜与那伙歹人厮杀之际,我等只顾忌着您的安危,疏忽了对俘虏的看管;
刚才我去查看情况,发现那两个人倒在各自的房间里,喉咙都已遭到利刃割开!”
这一无可挽回的结果,令白君赫于恍惚间回过味来:
“是这样啊,老夫这下算是肯定:昨夜那伙歹人是受到谁的指示!”
当着亲信的面,白君赫并不需要隐瞒,这就在对方略带疑惑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解释道:
“众所周知,在这京城内部,能暗藏数百兵力的人不多;而其中有动机杀掉那两名俘虏的,更是只有摄政一个!”
亲信觉得自己好像懂了,这便眨着铜铃大小的眼睛,以着顿悟般的口吻表示:
“事实跟我们之前想的不一样,数百名凶徒并非冲着老爷而来;那伙人从一开始,就是以袭击作为掩护,其真实目的是要杀人灭口!”
白君赫听完这番话,忍不住朝亲信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感叹“孺子可教”之余,白君赫亦不免有些沮丧。
损失刘二不算可惜,毕竟根据贤侄的说法,古月淑会将背叛一事摆上台面;
在她发动叛乱之后,刘二这个人证便是可有可无,早早死去还算是节省粮食。
真正可惜的是方青儿,白君赫这么想并非因为起了色心,想着趁女儿不在家的机会去找乐子。
白仙灵曾对他这位父亲解释:
方青儿是秦逸良的秘密情人,只要把她掌握在手里,今后白府在对抗那个小崽子时,便是握有一张王牌。
摄政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替儿子除掉软肋!
一场袭击下来,财产方面的损失不值得在意,如今困扰白君赫的,仅仅是心中对于女儿和未来女婿的一番歉意。
他正长吁短叹,这时就见一骑绝尘而来、倩影带着几分潇洒落于地上,看衣着服饰似乎是哪家的丫鬟。
说句实话,青黛在瞧见地上那滩血迹后,本想着原路返回;
若非心头顾虑着小姐,想着让她早日见到林绍、重新展露笑颜,青黛此刻绝不会与白君赫正面相对。
恭恭敬敬地施以一礼后,青黛因未从白君赫身上感受到敌意,故而放心地进行自我介绍:
“奴婢侍奉李婉心,今日是奉着小姐之命,前来贵府给林公子带个口信。”
近距离听到的那个名字,让白君赫略感耳熟:
“李婉心…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她是哪家的千金来着?”
倘若只靠白君赫自己,恐怕过上一天也无法想到答案;
关键时刻,先前那位亲信,带着敬慕的表情开口解释:
“启禀老爷:李婉心李姑娘,正是那位名动天下的花魁!”
白君赫算个正人君子,对青楼方面的事知之甚少;
也就是李婉心名气过于响亮,这才让向来不去勾栏之地的白君赫,也能知晓其大名。
“原来姑娘是那位花魁的婢女,老夫记得你刚才说过:你此次前来,是为了给林公子带个口信。”
“正是!”
此刻,青黛点头如小鸡啄米,瞧着有那么几分可爱。
白君赫确认记忆没有出错,这便摆手让青黛稍等片刻,他现在要捋一捋。
贤侄与那位花魁,这两人是怎么产生交集……
随后只听“噢”的一声,白君赫想起来了:
前天下午,贤侄带上一伙甲士去青楼逮人,还是他亲自借出的兵力!
理解了这一点后,白君赫眉头紧锁,自心底开始分析:
已知:
自家的宝贝女儿,铁了心非林绍不嫁,他口中的这位贤侄,早晚会成为白家女婿;
又知:
李婉心是青楼女子,虽说卖艺不卖身,但毕竟出自风尘;
跟这样的女子产生联系,最终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白君赫自认为不是个好人,因此总免不了把人往坏处想。
也正因如此,几个关键词才在他脑海内构建出糟糕画面;
那副场景瞧着是如此真实,仿佛正在此刻于白君赫眼前上演:
某日深夜,贤侄在几名家丁搀扶下,醉醺醺地返回家中;
面对温柔迎接他回家的妻子,这厮动作粗暴地把人推到一边,丝毫不顾对方肚子里的亲骨肉!
不等女儿忍下腹部这股阵痛,她眼前的丈夫,就像撒野的狂徒那样吼着:
【我已经对你这个黄脸婆厌倦了!】
婚后数年,曾经的好丈夫终究化身负心汉。
似乎是觉得妻子脸上的表情,还不够令人心碎,林绍柔声呼唤,令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出现在身边。
一抹轻视自那人眼底闪过,只见她以敷衍的举止弯了弯腰,神情仿佛是在嘲笑眼前人的狼狈。
【妾身李婉心,自今日起就是夫君的侧室;倘若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还请姐姐多多担待。】
话语间听不出半分敬意,有的只是新人对旧人的怜悯。
只听刺耳笑声响起,这对狗男女就此远去,独留女儿一人以泪洗面……
幻想到此为止,白君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中好似被鼓槌用力敲动,胸膛之间犹有余音回荡。
一番等待之后,青黛只见白家老爷再次抬头,这次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相比不久前无疑变得冰冷许多。
“青黛姑娘回去吧,老夫的态度就一句话:这个家不欢迎你和你的主人!”
有种被白白浪费时间的感觉,青黛心头那叫一个气啊,当下就在心底将白君赫揍了一遍又一遍。
接下来怎么办,死缠烂打?
这么做压根没有意义,身为一名机灵的侍女,她如何不知道,一个人的态度没那么容易改变。
没办法,暂且撤退吧。
随着一声“告退”,青黛毫不迟疑地转身走向坐骑,于重回马背之际想着:
她来了白府两次,并且两次都以失败告终;
常言“事不过三”,下次她专逮林绍,不信没办法完成任务!
眼见那道倩影远去,白君赫这便从门槛上起身,在亲信的护卫下返回房间。
回去路上,这位老父亲在心底想着:
得找个时间敲打一下贤侄,省得他犯下男人常见的那种错误。
白君赫哪里知道:
就算女婿始终安分守己,别的女人照样是会盯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