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勇侯家的独子是个傻子。
若是单个传言或许不会有多少人在意,但毅勇侯府一直是都是长安百姓的谈资笑料。
不只是怎么了这代毅勇侯身高一米五,被人抱起才能上马,远处一看宛如马背上驮个球,毅勇侯面容不错可以说是好看,但搭配上那身高面容就不重要了。
不知是不是缺啥补啥,一米五的毅勇侯娶了一个身高八尺的夫人。
夫人人高马大,膀大腰圆,面相凶恶,说是力能扛鼎也不为过。
对长安百姓们来说,毅勇侯府一直都是饭后谈资的发源地,甚至都有些习惯了......直到毅勇侯夫妻生出了傻子。
说是傻子其实有点过了,会说话会吃饭,不会发疯不会咬人,跟个正常人差不多,更确切些应该是个痴儿,不爱说话,不爱走动了,只是在院子里坐着仰着头看天,风雨无阻。
有人问过他在干嘛,他说在练剑。
从这句话开始,毅勇侯府彻底成为了笑话。
哪怕就在此时此刻,那位少年依然看着天空出神。
少年席地而坐,哪怕泥土沾染了长衫也不在意,身后几丈远站着他的贴身丫鬟——一位穿着红袄长他两岁的可爱女孩,手中紧紧攥着一把木剑。
他叫做洛云川,现年十六岁。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是个请老师过来教导埋头苦读经史子集的年龄,若是不想走科举这条路也可以请位门派的弟子或长老学习武艺,也可以不走寻常路成为一位商人。
可他偏偏经过简单的教育后便什么都不管了坐在院子里观天。
主要是毅勇侯夫妻俩倒是开明,哪怕文不成武不就孩子活的开心就行了。
“少爷,到午膳时间了。”
丫鬟的声音将洛云川从他的世界里拽了回来。
站起身来,身后丫鬟立马拿着竹竿拍去洛云川身上的灰尘。
“红绒,无需这么麻烦,之后也会弄脏的。”
“少爷,若是真的为我考虑就不要坐在泥地上了。”
“可是不那样不习惯啊。”
来到了正厅,毅勇侯夫妇已经等候多时了,身为毅勇侯夫人的乔锦月立马给洛云川盛了一大碗饭,“川儿,我做了好多你爱吃的,一会儿多吃些,快快长大。”
一边的现任毅勇侯洛星河坐在特别加高的椅子上,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肉就送进嘴里,“嗯~~夫人,你的厨艺又进步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哪怕外面传的多么邪乎都无法改变一家人恩爱的现实。
外面谣传夫妇二人成婚是因为夫人本家是经商的,毅勇侯府愈发没落便惦记上了乔家万贯家财。
真正的原因洛云川也问过。
少年时的洛星河骑马在城外闲逛,和他有着同样想法的有好几拨人,却看到其中一拨人里几个书生打扮的在嘲笑着乔锦月五大三粗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乔锦月一脸微笑着,像是没听到一样,洛星河看不下去直接出言制止,可没想到那群书生见洛星河的模样竟更加放肆了起来。
“哪来的小豆丁替这怒目金刚出头!”
洛星河还没发火那边的乔锦月突然暴起直接将那开口的书生打翻在地。
这一幕看傻了所有人。
洛星河找上了乔锦月,坐在马上的他和走路的她一样高。
“为什么要忍受那些人的嘲笑?”
“因为不在意,无关紧要的人,难道要为他们的嘲讽而伤心吗。”
“那为什么最后还打了他?”
“你替我出头还被针对,我怎能不管。”
那一晚洛星河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失眠了。
到了第二天,他便去提亲了,不管对方商人之女的身份,迎娶对方为自己的正妻。
在外人看起来的极为滑稽的婚姻对他们来说最幸福的结合。
这一家人并不是没听到外面的留言,但就像乔锦月说过的一样,为什么要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苦恼。
“来来来,这大块牛肉为娘我可是炖了好久,快尝尝。”
洛云川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哪怕这样自己的碗里都快堆成了小山。
过了半个时辰洛云川才艰难地解决完了这一餐。
握着木剑洛云川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坐在地上再度抬头看向了天空。
“小剑仙,你的璃姐姐来看你了!”
才刚进入自己的世界就被一道清甜的声音将他拽了回来。
洛云川看着来到自己小院的女孩。
身穿戎装,扎着马尾,肤如凝脂,宛如温玉,眉如柳,眸似水,天气转凉小女孩脸蛋红扑扑的,她手里拿着个纸袋,像是炫耀般在洛云川眼前晃了晃,“刚出炉的绿豆糕,快尝尝。”
少女名叫姜琉璃,是威北将军的独女,二人相熟的原因很复杂。
新皇登基时政局动荡,有人趁机发起叛乱,威北将军便是靠平叛有了如今的地位,可是有了地位并不代表会被人尊重,现在的朝堂无非就是新的鄙视旧的,文的鄙视武的,而威北将军便是鄙视链的最底层。
可以说威北将军在朝堂处处受到针对,而唯一没有歧视并且愿意帮助他的便是毅勇侯了。
长辈交情不错晚辈自然也会有交流,姜琉璃是洛云川唯一的朋友,自己手上的木剑便是姜琉璃送给自己的礼物。
洛云川接过袋子,哪怕刚才吃到肚撑他也拿出一块绿豆糕吃了起来,“嗯,很好吃,谢谢璃姐姐。”
姜琉璃仗着自己比对方大几个月便让洛云川喊她姐姐,洛云川也不在意这个索性就这么叫了。
姜琉璃笑着揉搓着洛云川的脑袋,武将的女儿大大咧咧的,哪怕威北将军强调很多次了可姜琉璃依然改变不了。
洛云川微笑着任由对方**着自己的头。
姜琉璃抬头看着洛云川面前栽种的桃树,“哦,桃花开了,你是在赏花吗?”
“是在练剑。”洛云川纠正道,唯有这点他不会退让。
“好好好,你说是练剑那就是练剑吧,可都过了好几年了也没练出个所以然来。”
姜琉璃是威北将军的独女,对于她来说练剑那就得一招一式勤学苦练,日积月累才能登堂入室,哪有坐井观天的道理。
“其实会了好多,但又说不明白。”
听着洛云川的解释姜琉璃没有在意,她再次揉了揉洛云川的脑袋,“好了,我先走了。”
“这次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以前姜琉璃也不会多待,但离开的这么快也是第一次。
“城南有个诗会,好多公子书生去了,那位有名的大才子也去了,我想凑凑热闹。”
虽然出生在将军府,但姜琉璃似乎对诗词歌赋很有兴趣,或者是对人有兴趣,洛云川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虽想挽留但还是礼貌地和姜琉璃告别,“红绒,替我送送璃姐姐吧。”
待到院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洛云川叹了口气,他也想将自己所悟到的东西跟人分享,可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
他坐在地上,握着木剑朝着桃树随意一挥,木剑的剑尖离桃树有数尺远,可呼啸声响起一枝桃花应声而落。
树枝并没有垂直落下,以诡异的轨道落到了洛云川的手中。
看着手中新鲜的桃花。觉得斩下也无用,单手翻转木剑,手中的桃枝如时间倒转般与之前落下的轨迹重合自动飞回树上,和刚才无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还不够啊.....”
他想成为剑仙,源自于自己小时候的梦想,可现在的他距离成为剑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时红绒回来了,她想向洛云川汇报自己已经将姜小姐送走了,可见到洛云川再度进入自己世界里后便不再打扰,默默地侍立在一边。
………………
洛云川准确地说并不完全是这个世界的人。
上一世本是一个无父无母,朋友寥寥,来回奔波的劳碌社畜。
自己之所以穿越的那天本是出门跑业务,可那时自己下了地铁,却发现那时比之前还要热闹,人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处,那时他也是凑热闹地去看,竟发现是一小孩不知什么原因掉到了看台下。
周围人闹哄哄地,呼喊着救人,可愣是没有人跳下去,孩子的父母也不知去向,眼看列车就要进站,孩子还坐倒在铁轨上哇哇大哭,眼看着惨剧即将发生,洛云川下去了。
洛云川本没想下去,他原本只是站在边缘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幕,显然只是像凑个热闹,他倒是跟其他人一样希望有人能成为英雄,跳下站台去救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人越来越多,原本还在外围的洛云川愣是被挤到了前面,看着只剩一步之遥的站台边缘,洛云川本想往旁边挪一挪,可没想到后背突然被人一推,重心不稳的洛云川直接从看台上摔了下去,回头看去的瞬间,洛云川只看见一只苍白得不像是人的手臂。
“妈了个巴子!”
洛云川从站台上摔下去时暴了句粗口,他撑起身子站了起来,看了眼就在脚边不远处看着自己眨着大眼睛的孩子,以及远处不断驶来的列车。
如此紧急情况洛云川竟叹了口气。
没想到最后是我竟成为了英雄。
洛云川扑向小孩,提溜起他的衣领朝着站台的人群丢去,下一瞬他便被列车撞飞了出去。
下辈子,希望成为一个无忧无虑安稳过完一生的人。
这是洛云川死前最后的想法。
现在回想起来洛云川开始信‘好人有好报’了,上一辈子自己就是一个社畜,现在好了成了一家侯府的小侯爷,哪怕是已经落魄的侯府,他的生活是以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毅勇侯府这块招牌可以从出生吃到死,以后的人生可以肆意躺平,专心做自己的事情来了。
比如说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