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是不信的,但有些解蛇毒的药确实只在蛇谷生长,其中必要的一味药引子,还需要毒蛇互咬或是按着蛇脑袋咬它自己,等上一时辰左右,取出被咬蛇的血炼制而成。
“上次秘境试炼可是死了四十六个弟子,有二十五个都是被毒物咬了,啧啧。”花见欢提着蛇头左右甩了甩,丢进装有透明液体的罐子里密封好,“不止有新弟子,还有几个元婴期的也中了招,好在那孩子只是差些废了腿,无大碍。”
“施行鸳吗?”
“你怎么知道?她可不让我说出去呢。”
我不禁神气道:“是我保住了她的腿。”
“嗯?”花见欢显然不信,“你不是与她不和么?她都那样欺负你了,你还帮她?”
有黑猫监视,我不能说太多,含糊道:“救人一命胜七级浮屠嘛。”
花见欢用沾有未知黏液的手指点我脑门:“以直报怨,小月月好样的。”
“你别看她那人神经兮兮,却也是遭了大难的苦孩子,听过她的故事吧?”
我使劲擦除黏液,回道:“有所耳闻。”
“在那场劫难前,这孩子礼貌又有趣,比小月月你还逗,管我和长乐叫长老姐姐和宗主姐姐,管太平叫长老哥哥,而金吉嘛,就叫长老爷爷。”
盯着毒蛇的眼睛都荡起柔波,她轻笑:“金吉天天跑黎望那,想让她改口也叫哥哥,后来退一步,让她叫叔叔,她调皮,吐着舌头就跑了,急得金吉在小孩屁股后头追,可好玩了,是我们四人看着长大的孩子。”
轻叹一声,花见欢看天。
“老天总爱捉弄人,给了颗糖,就猛地甩上一巴掌,嫌不够再甩一巴掌。”
她低头继续用木棍挑蛇,提及祸离:“你家师尊嘛,从生下来就被老天打巴掌,打到了现在。”
我的右手莫名发痒。
这让前不久刚扇祸离一巴掌的我有点难为情。
“说回施行鸳,黎望死后,我就没瞧见她再真心笑过,喜怒无常,看谁都恨,吓跑了之前与她交好的伙伴,身边只剩黎望座下的三个弟子。
那三人都是黎望从凡界的一场洪灾中救下的,虽称施行鸳为师姐,却是拿她当妹妹来看。尤其崎山,和施行鹰行下结拜礼,称兄道弟,对施行鸳更是百倍关心。”
“但他们竟都走上歧路,让你受了无妄之灾。”花见欢频频摇头,“可叹,可悲啊。”
我未亲历这些痛楚,说不出或好或坏的话来,能做的只有默默聆听。
仔细想想,我所打过交道的人都有不好的过去。
齐芸笙丧母,施行鸳丧父兄,江星海丧了一族,花见欢成了巩固地位的牺牲物,祸离诞生于厌女的洛府,封琼当过献祭品,就连阳雲轩的灵兽们,除了小七的不知道,都各有各的惨。
这么说来,逃出亲姐妹魔爪的我算是幸运的。
“想什么呢?”
“没。”我摇摇头,问起在秘境试炼中丧命的弟子,“宗门会给他们凡界的家人补偿吗?”
“想多啦,凡人既然要修仙,踏入灵界求仙缘,就得断了凡界的俗缘。成为内门弟子,大多都沉醉于修炼,即使宗门允给的探亲次数再多,他们也抽不了多少时间下山。
再者凡人寿命短暂,于修士而言,十年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凡人能有几个十年等他们?有些弟子想起家时,下山只能对着坟头跪拜。”
“认识太平大徒弟弥河吗?”
我点头:“见过几面。”
“他可是三百多年前富商弥氏的独子,来了无极宗后从未探亲,弥氏派人来无极宗求人,都被赶了回去,现在还有人来呢。”
“一百多年前,我潜入到弥氏家宅,弥氏后人把弥河的画像裱在墙上,底下供着一桌他们的祖宗牌位,是把弥河看得最重,但弥河修的无情道,就算做悬赏的地点离弥氏家宅只有几步之遥,他也不去。”
“说起弥河,就不得不说说他刚来的样子。”花见欢握着蛇头甩圈般用蛇身打草,开了一条干净的路,笑得可欢。
“是真胖啊!脸上一堆赘肉,眼睛都快挤成线了,肚子鼓成了个球,走上一个台阶就要喘上一口大气,肉也跟着抖,衣裳浸的全是汗,所有爬梯子的弟子都看不起他,我和金吉还下了赌,赌他何时放弃。
长乐也加入赌局,说他能在最后一天爬完鉴心梯,我俩不相信,但这大胖子真在最后一天打了所有人的脸。”
我也不信,鉴心梯废膝盖,别说胖子了,就连江星海都养了几天的膝盖。
“会不会是有人暗中助他?长乐天尊?”
“小月月真聪明,猜对了一半。是太平哦,没帮多少,就在最后一天光明正大地把他从山底下拉到山顶。”
这还叫没帮多少?
“为何?”
“他看出弥河是个无情人,还说出‘此子不收,祸患无穷’这等严肃的话来。”
花见欢聊嗨了,起了劣性,给晕透的蛇打上个结才丢回草丛里,吓得其余蛇四散逃离。
“无情人很可怕吗?”
“当然。”花见欢走到一处水潭边,用长棍点点水面,黑色的深潭上漾出圈圈波纹,模糊了她和我的倒影,“无情之人无软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干出杀人放火的事眼都不带眨的,极易被有心之人利用,再加上他的根骨也不错,要是被养成人形兵器祸世,可不就遭了嘛。”
“仙人杀凡人不是要受天罚?嗯?等等。”注意到水面冒出水泡,我拉着花见欢远离潭边。
这潭这么黑,难保里边不会出怪东西。
“都说老鼠上街人人喊打,可等人在锅里发现粥中的黑粒子,老鼠都跑没影了,去哪罚它呢?”
眼见越来越多的水泡冒上来,花见欢未起警惕,牵住我,为我调理灵气走向,心平气和道:“小月月做好准备哦,要碰上大家伙了。”
好似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
只是眨眼的一瞬,一条红绫凭空出现,穿过她的臂膀,中间一截违背重力浮在空中。
“这深潭下有只快成蛟的绿头巨蚺,我有长乐画的‘隐气纹’,它闻不出我的气味。”
言下之意,它是闻到了我的气味。
我很快转过弯:“我是诱——”
“轰——”
巨物破水而出的声响巨大,快要把我的耳朵震聋,撇头望去,一条墨绿的粗长身影隐在溅起的白色水花后,覆盖全身的鳞片亮着寒光。
没能再看上几眼,腥气的潭水如瀑布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超级————————
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