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水斗大舅便给我们小辈安排工作,我和晴香理所应当地被分到了一起,负责准备一大家子人的御节料理(注:类似年夜饭),因此被一起送进了厨房。顺带一提,自从她发烧那夜后,她就一直着我,除了吃饭睡觉她不得与我共处,其它时间她看见我就像见了瘟神似的。
她不会醒着吧,我给她量体温的时候!
总之,现在厨房里就剩我们两个,还有一大堆食材。气氛很微妙,我们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敢动,良久,我们竟同时开口:
“谢谢你!(对不起!)”
我们也是同一时刻,转向对方,半鞠躬。
气氛更微妙了。
“你先说吧。”我道。
“好…好,谢谢你,泽田君,谢谢你那晚照顾了发烧的我,真的,十分感谢!”她再度向我鞠躬致谢,眼神里满是真诚。
“没什么,上次,你不是也照顾我了嘛,一点小事,不足挂齿。”我轻松道,帮助别人换来感谢的感觉,实挺不错的。
“可……可于是那次是因为我……”晴香又想翻回账。
“打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晴香听了,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话说,你这几天怎么总躲着我?”我还是忍不住问出,如果是擅自解开她衣服的原因,我决定郑重道歉。
晴香愣了一下,咬了咬唇,似乎有难言之隐。
不会真是因为那件糗事吧!神啊,我有罪。
我已经决定道歉了。
“泽田君,你讨厌我吗?”
“啊……”她打断了我的道歉,让我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做了那么多让你难堪的事,让你困惑了吧。”
她自顾自地喃喃道,厨房很安静,我听得很清楚。
“没有,讨厌。”
她眼睛一亮,似乎在向我确实:“真的吗?”
“你做的很好,只是我一时无法接受,并没有讨厌你。”
她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眉开眼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看来,是我多虑了。”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呼,还好。不过,她那时候到底醒着没啊!我很在意!算了,这种令两人都很羞耻的事,就埋进土里好了。
“泽田君,那我们一起加油吧!”
“嗯一起加油!”
御节料理有很多,毕竟有十几张嘴,晴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熟练地系上围裙,戴上头巾,化身可爱的小厨娘认真地和起面来。
“主厨小姐,有何吩啊?”我趣问。
“啊……主厨什么的……请把蔬菜洗净切好土豆切块,萝卜切片……”晴香先是害羞了一下,随后又一脸认真地给我安排工作,她似乎习惯我和她开玩笑了。
得了令,我也开始忙碌起来,切土豆的时候,我余光瞟见她偷偷向我这边挪了挪,嘴上不自主地勾起一抹微笑。
这家伙果然太好懂了。
别人讨厌她,她自动远离,别人不讨厌她,她就靠近一些,像刷好感度一样。
晴香正在努力干活,而我切好的土豆,时不时偷瞄她。她一身浅青色的白斑绒衣,下配一条半的长裤,裤口像花儿一般开着,给人一种很清纯呆萌的感觉。再加上六花给她弄得半编丸子头,便更是如此了。
不过,围裙和头巾赋予了干练的韵味。
“泽田君,我……脸上有东西吗?”晴香转头问道。完蛋,被发现了……该找什么借口呢?她脸上也没东西。
没等我开口,她抬起沾满面粉的手擦了一下汗。
好了,现在有了。
“那个……你刘海上,沾上面粉了。”我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上那个位置,对她说。
“啊?”她赶紧抬手去擦。
“慢着,你手上!”我及时叫停,想伸手帮她,又意识到自己手上有水。索性我递出上臂，道：
“来，你额头右侧,照这蹭一下。”
没想到她这次出奇的听话,什么话也没说,乖乖的像只奶猫似的蹭了蹭,然后晃了晃脑袋,均一下留刘海,问:
“好了吗?”
我点头,她冲我笑了笑,继续擀面去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幡然醒悟,补上一句:
“谢谢。”
晨光迈入窗棂,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我一
边洗着菜一边想:如果真的和她结婚了,是不是每天都可以像现在这样呢?
忙了一上午,总算把这一土堆食材初步处理完毕,接下来就去做一些耗时长的炖菜、面点什么的了。应水斗大舅的要求,晴香为每一个人都准备了饭团作为午饭充饥,毕竟要留着胃好好享受御节料理。虽然夸过很多次,但吃到嘴里还是忍不住赞一嘴,真是太美味啦!区区一个饭团,也可以做得如此香甜!
因为要看着火候,我和晴香坐在厨房的座台上休息,吃饱喝足再加上暖意洋洋,我昏昏欲睡。倚着墙,看着锅里吐着一圈一圈的水汽,我合上了眼,决定小憩一下。
枕着软软弹弹的东西睡了好一会儿,一股糕点的浓香将我从睡梦中唤醒。一睁眼,原来是水原小姨和姨父正在灶台前忙碌,等等,我枕的是?
“泽田君,你醒啦!”晴香的声音萦绕耳边。
我立刻坐了起来,我我我竟然在晴香腿上睡了一中午!
“很抱歉，麻烦了你这么久。”
“没……没有,泽田君如果困的话,多枕一会儿我也不介意。”
她颔首低眉道,耳根红红的。
可是我介意!算了,还是去工作吧,跟这丫头待太久真的会心脏坏掉的。水原夫妇趁我们午休做好一些甜品,像大福、获饼什么的,还有一些姨父家乡的传统点心,好像叫什么老婆饼、花生酥……
水原阿姨还偷偷告诉我,其实他们来的时候,晴香也睡着了,我们俩个倚在一起安眠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呢!
“抱歉啦,我偷偷拍了张照片。”水原小姨悄悄说。
她说,晴香醒来后故意让你枕到她腿上的,说这样比较舒服。我十分意外,虽说膝抛确实是很舒服的来着,不过,晴香真的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吗?呃…大概是那女人教她的吧!又做出这样违心的事。
正当我准备将切好的蔬菜转移的时候,忽然发现晴香的围裙松了,彼时地正在拉面,似乎也意识到了,手足无措,不知是先洗手系好围裙还是拉完面。
我下意识地放下菜筐,甩了甩手上的水,替她将围裙系好,而这一幕恰好被水原去妇看到。
“咔嚓。”
“十喜子阿姨……”我无奈道。
“抱歉。”她瞟了我一眼，不知悔改地说,随后推着姨父出了厨房,令他十分疑惑地说:
“糕点还没蒸好呢!”
“哎呀,榆木脑袋……”她啐了他一句,随后对晴香道:
“小晴,麻烦一小时后关火。”给我竖了一个大拇指就消失了。
唉,难道我和晴香非得发展成那种亲密的关系不可吗?帮忙系个围裙是个很正常的事吧,你说呢?结果又被误会了……
晴香还是道了谢,明明没什么好谢的。
日落夕阳,水原姨父来端走了一些甜点,给那些小家伙们解解馋,我和晴香也尝了尝,只能说水原家不愧是开甜品店的,这些来自中国的糕点也异常可口。
接下来就是半盛的御节料理的制作环节了,梨花姐也过来帮忙,毕竟烹饪什么的就不需要我了。我正准备开溜,结果被梨花像抓老鼠一样抓住了。
“偷溜,很失礼哦!”
“梨花姐,让泽田君去休息吧,他也忙了好久了。”晴香过来给我解围。
“哼,还是晴香酱心疼自己的老公大呢!”梨花姐气鼓鼓地说,弦外之音是我不心疼老婆呗!晴香听见“老公大人”小脑袋又炸锅了,双颊殷红,机器人般转过身做菜去了。
“好好好,我留下来。”我只得答应陪伴,虽然只是在一旁观看,不时递个调料什么的。
话说,晴香是真的很会烹饪,那种只有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专业手法此刻就在眼前。对火的精准把控令每一道菜都让人垂涎,还有那种喷香的气味,哇——这里是天堂吗?为了维护我的高冷人设,我并未表现出惊讶,其实内心已经飘飘欲仙了。
“老……老公大人……”晴香艰难唤我,像提线木偶一样不协调地夹了一块炖肉喂我,又是同样的场景。
“请……请尝一尝,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味口。”
此时,梨花姐在一旁偷笑,想必这就是幕后之人了。本想着取了她的筷子自己吃,不过想到她那副黯淡的表情,我还是乖乖张开了嘴。
尝菜投喂,应该不犯规吧。
肉质软烂,入口即化,咸甜适中,糯香绕舌,就是那种我想直接将它塞进你嘴里的那种好吃。
“如何?”
我不舍地下咽,答:“很……很美味。”
“那……那就好。我不是很会做中国菜,所以……”
“自信点,做得很好啦!”梨花塑说着,趁晴香不注意,忙来起一块塞进嘴里,被烫得吞吐了几口气,美美地嚼着,满脸都写着太好吃啦!随后她端起另盘菜,飘出了厨房。
做菜帮不上忙,我也只能去当服务员了,晴香将炖肉盛出来让我送过去。一路上端着这盘佳肴,我强忍住口水不掉进去,我细细一数原来每人一块,不加上刚才我和梨花姐一人一块,刚好够。原来她特意多做了两块,预测到了梨花姐会嘴馋,嘿,真是个细心的女孩儿。
天完全黑下来时,晴香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御节料理,就连荠麦面都是亲手做的。当然她也做了海鲜寿喜锅,只可惜我无福消受了。
我和晴香一起回到餐厅,大家都在等我们,就连樱小姨怀里的小宝贝也不哭不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桌上的美食。大家齐刷刷地望向我们,小宝贝见到晴香也激动地拍了拍手。待我们入座,一起做过祈福便正式开吃。
意料之中,每个人尝了第一口都不禁称赞晴香的厨艺实在高超。“好吃!美味!太可口了!”的话语不绝于耳，让晴香既开心又羞怯,连连谦虚回应。这次香奈凑了过来,她们三位姑娘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莉娜不服,硬要挤进去,便跑到我这边靠着我坐下。
男人们把酒言欢,女人们也你言我语,小孩子就趁机多吃几口美食,大家边吃边聊,好不热闹。
“小晴,说真的,你可不许嫁给别人哦!一定要和太一结婚。”梨花姐喝了点葡萄酒,更加出言不“逊”了。
“梨花说得对,加藤小姐的手艺连我都自愧不
如呢!”艾玛舅妈附和道。
“梨花,多跟小晴学学,将来好让未来的女婿有点口福。”美惠舅母戳了一下梨花姐的头。
“是啊是啊,这味道比我家厨师还棒呐!是不是啊?小悠。”樱小姨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小块鱼肉喂给小宝贝,他一边嚼一边点了点头,好似听懂了樱小姨话,引得她欣慰地笑了笑。
“对对对,小晴一定要嫁家入我们泽田家,下酒菜都做得这么好吃,哈哈哈!”水斗大舅爽朗地笑道。
“是啊,我们泽田家不会亏待你的,如果有机会,我们一定会来参加你们的婚礼!”石川舅舅举杯道。
“我们也来!”就高娇姨父也双手赞成,我一句话也插不上。
“对,我们也去!”星玄也举手道。
“还有我,还有我!”春奈也跟着说。
大家都被吸引过来,纷纷表示赞同,香奈也是连“表嫂”都提前喊上了,水原夫妇也表示如果举办婚礼,他们店可以承包宴会上所有的甜品。幸子外婆看着地,虽未言语,也皱纹舒展,对她露出笑颜。
唉,一群贪吃的家伙。
不过,本以为会羞怯难当的晴香此刻却眼含热泪,望着这一屋子的人,不知所言。我明白,刚才的那一堆话,看似玩笑,实则代表了每一个泽田家人对她的接纳真心,对于一位从小缺少亲情的女孩儿来说,这一切击溃了她所有的防
罢线,来自家人的温暖在这一刻具象化地裹着她,抚慰着她千疮百孔的内心。我默默递过一张纸巾,她泪眼汪曾汪地望了我一眼,拭去滚落的泪珠,起身向所有人深鞠躬,哽咽且大声道:
“谢……谢谢大家!谢谢各位长辈的认可!我……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我……我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的……”
泪水滴落,方才一直狼吞虎咽的六花此刻起身,将她拥进怀中,轻抚安慰，温柔地说：
“乖～乖～以后大家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啦。”
晴香扑在她怀里,失声哭,欢声笑语在此刻戛。
然而止,所有人都看着她们拥拥而泣。
“妈……妈妈……”晴香唤道,令六花潸然泪下。
“哎,哎。”六花回应道。
看着她们母女的身影,想起长青陵园晴香跪在两座墓碑前的样子,竟有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
“奇怪,我的视线怎么有些模糊,真是奇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