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茫茫的一片死寂里面,那一所被摧毁的村子在步入夜晚后变得彻底荒芜起来。
在这样一片静谧里面,两个岁数不大的年前人悄悄的从视野良好的村子东边摸了进来。他们是“食尸鬼”,当然不可能是神话传说里面的那种啃咬尸体的怪物,而是专门去交火地点寻找军队离开后残留的剩余物资的。
这些家伙就像秃鹫一样,盯住一具被猎狗们啃食的尸体,随后乘着对方不注意就赶紧飞下来抢两块肉。
对于他们来说死去同胞身上的首饰手表、被荒芜房屋里面没有来得及带走的金银财宝、甚至还包括战死士兵身上的装备,这可都是好东西!
这些玩意虽然在内战爆发的塞罗尼亚卖不出价格,但要是到了走私客们的手里。那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翻上两倍这么简单了。
北面与西面的国家里可是有很多人等着发塞罗尼亚的这个国难财,只不过政府吃的是产业与人才,下面的黑市吃的是被倒卖的人口与金银财宝。
二者本质并无差别。
“这些武装分子抢的可真彻底,地板都比老子的脸干净!”一个“食尸鬼”蹲坐在一处倒塌的房屋外头,一面看着身前的这片废墟一面朝着同伴抱怨。
“这些败类,抢抢老百姓也就算了。怎么连一口汤都没有给老子剩下,不说留点金银首饰吧,留点吃的总可以吧!”
“把村子烧成这个样子,我呸!真是一群败类,要是大元帅还活着,高低把他们都吊死在塞维亚城的钟塔上!”
兴许是抱怨累了,这个“食尸鬼”向着他的同伴喊道:“莫索!你人呢?光听不回话啊?”
但没有人回他的话。
四面的林子里传来了细微的猫叫声,身旁除了呼呼作响的冷风外再不剩他物。冰凉冰凉的惊慌沿着他的脊椎骨一路爬了上来。
干他们这一行的都或多或少听过一些奇谈怪论,相传有一伙子人在捡尸体的时候看见有一个人样的东西爬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耸动。
那一伙子人一开始还以为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在野外追求刺激,但一过去,便马上察觉到黑暗里耸动的东西表皮光滑,背后还有一对羽翅。
那是丝忒在吃人……
“啪!”男人给了自己一巴掌,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愈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大脑便愈发具象化的把故事里面那一幕套弄在眼前。在隐隐约约的黑暗里,这位歇息的男人似乎看见黑暗里有一双眼睛在看自己。
“什么人!”
他提着枪猛地站起身来,紧接着便马上听见有沙沙的声音。
似乎有人在雪地里面走。
男人咽下一口苦涩的吐沫,一面举枪,一面冲着传来声音那边喊道:“莫索!你别吓老子!我手里有枪的,你他妈的要是不小心被老子枪打着了这附近可没人给你急救!”
“别!”他同伴的声音从身前的废墟里面传来,接着便是手拿着一块被烧黑的手表现身,“我这不是找东西去了吗?这里被那伙子士兵搜干净了,啥都不剩。”
见到的确是自己同伴后,男人把枪收了起来,“你TMD!吓死老子了知不知道?行了行了,没有东西咱就走。”
男人紧张的四处张望,一股子寒意不知为什么一直卡在他的后脊上叫他无法安心。
“这地方怪怪……”他转过头打算和身前同伴商量,但还未讲完便哑住了。
在那位名为莫索的男人的身后,陡然出现一张血淋淋的男人面孔来。
昏昏暗暗的黑夜,赤色的猩红面孔,还有那眼睛!那一双黝黑的,与自己先前感觉到的一模一样的眼睛。
“啊!!!”
男人赶忙提枪,不过两手还未动起来便被一股子巨力给打的重心不稳。而在那一股子力气传来的同时,还听见一道陌生的晦涩语言。
完了,真遇上丝忒了!
“啊!!!救命啊!!!救命啊!!!”那个被打倒的男人一面紧闭双眼地在地上疯狂蛄蛹,一面发出猪嚎一样的尖叫。
这动静,比起农村杀猪还要过犹不及。
“这人怎么处理?”
似乎是塞罗尼亚语。
“鬼叫的烦人,打晕算了。”
这是另外一个人在用塞罗尼亚语在和对方交谈。
不是丝忒!
是人!
“大爷!大爷!别打晕我,我有用!”男人马上恬着脸求饶,他睁开眼睛发现在自己身前恰好站着三个人。
一个中年汉子,一个壮汉,还有一个典型的东方人长相。
这当然就是杨绥德三人了。
这男人之前听到的晦涩语音,也自然是杨绥德打他的时候喊了一句中文。
他们三人当然没有被压死,虽然差一点,但到底是运气好。
三人在塌楼的时候紧急找了一处看上去够安全的墙角缩了起来,而随着剧烈的摇晃他们都被撞昏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被结结实实的给埋进地下。
也是洪福广,当时几人连遗书都想好怎么写了。但那一群士兵又开始挖掘废墟,被士兵们发现当然是个死,所以这三人就用着身前被砸成两半的同伴的血液装死。
再加上士兵不细心,一来二去的几人竟逃出生天。
但周遭的一切都毁掉了。
他们想不到该去哪里,所以只好暂时留在村子里面搜刮些物资来用。这一刮,就刮到了晚上而且等来了这两位战场的所谓“食尸鬼”。
把两位食尸鬼给绑的绷紧,三人重新将火堆烧了起来。
看着逐渐明亮起来的火焰,畏寒的杨绥德不由自主的往火堆边凑了凑。他搓了搓手看向身侧的两人:“那现在呢?你们打算去那边?”
老索瓦盯着升腾的火焰没有抬头,蹲在一旁的图尔则是颤悠悠的打了冷颤后讲道:“不清楚,我的家就是这里,但这里……”
他看了看四周的废墟,只能苦笑。
“你呢?”老索瓦斜了一眼杨绥德,注意力仍旧放在烤火上。
我去哪里?
对于这个问题,杨绥德原先是有答案的。
去塞维亚城,去给自己赎罪。
但……
米小脂的那一张脸猛地闯进他的脑海,不是原先的那一张,而是女体化的那一面。
她去哪里了?
从现场的逻辑和装死时那些士兵们的交谈来看,对方绝没有被俘获,而是离开了。
那么她离开去了什么地方?
巢穴吗?
一洞乌黑乌黑夹带着倒立蝙蝠的场景忽地在脑海里涌现,甩了甩脑袋,将这对于的幻想丢出脑海。
更何况,她真的是米小脂吗?
杨绥德又想起那个被人称作丝忒的东西来,那东西的样貌长的与米小脂原先的样貌一模一样。
它又是什么?
这东西既然能改变自己的相貌,那么记忆呢?
他想要将一切都向着最坏的打算去想,但女体化米小脂最后一直所做的努力实在让他不能忘怀。
低头看着已经被火焰烘暖的双手,在其中一只手上,一道丑陋的裂痕还依旧历历在目。
如果不是对方的话,自己已经被那个切族疯子给杀了。
她是米小脂吗?
还是继承了米小脂记忆的一个新的人?
一切都没有答案,杨绥德忽地感觉自己落入无边无际的深海,那勉强让自己够着水面呼吸的浮力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去一般。他呛着水,拼命挣扎,但只能继续落入漆黑一片的大洋深底。
而且,自己也不知道对方去哪里了。
恐怕昨日的那一面,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还能够再一次见面吗?
杨绥德心存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