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的王遥梦见自己成了美少女，他没死，活得好好的。他没有遇见个什么48岁无证驾驶的卡车司机，也没有遇到名叫鹅膏菌的蘑菇。
他只是打了个游戏，睡了个觉，半夜起床上厕所就成了那样。
他看着自己一头金发，有些散乱，高高隆起的胸膛和一对娇羞的红唇。少女有一双翠绿的眸子，它们有着迷幻的本质，能把人的灵魂都勾走。
王遥还穿着松垮的睡衣，在暗沉的白炽灯下，好像马上就要脱落。梦的感觉还很深沉，它潜在深深的水里，直到王遥垫起脚尖。
她想要探明白那个梦，接着就来到了自己的身后。那是她生来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后背，上面细微的毛完全没有让她觉得恶心。
她轻轻抚摸后背，那触感柔嫩、温暖，令人爱慕。
一阵恍惚后，王遥发现自己还站在镜子前。梦的触感渐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现实的尖锐。
她或许没有在做梦，又或许是在做很多的梦。她伸手向胸膛，像是新海诚电影里的主角去确认某些东西。
去年她还幻想过美好的未来到来，等今年就不想了。她不擅长学习，也不聪明，等哪天读不下去也许就索性不读了。她倒也不觉得丢人，若是真觉得丢人，也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想那些。
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淌满了黑水，它没有气味，显然不是来自某个破碎的水管。
“哦~”她一拍手，“原来是这种梦啊。”
她明白了，全都明白了，看见那漆黑的触手就全部明白了。睡前她还在玩那恶趣味的黄油，到了梦里当然就梦见了那愉悦的游戏。
一双双漆黑的触手在思考的间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它们先是堵住了她的嘴，那气味恶心到发臭，简直能让一个二十四岁的大学生都喊出来。
王遥使劲全力挣脱，但她已经失败。她像是铁笼里的鸡，等待一张切开城市的A4纸。
她有些后悔玩了那个游戏。
如果说穿越到游戏世界，战胜魔王赢取公主是个美好的幻想，那被游戏世界穿越来的怪物吊起来蹂躏，便是那个很多故事都不愿意讲的bad ending幻想。
异样的电流再次顺胸口传来直冲大脑。王遥涨红了脸，顺着镜子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她听怪物在耳旁发出低语，听见了窗外作响的蝉鸣。
不对，她没有听见。夜晚的蝉在那一刻已经死去，是寒冷让它死的。寂静的声音，让王遥后悔睁开眼。
她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又想起了游戏里可怜的男主。她不应该坐以待毙，应该反抗，应该与古神对抗。
可她该怎么做，能怎么做？她什么都不会，就连做菜都马马虎虎。和什么东西签订契约能带来魔法，可她甚至连那个最坏的选择都没有。
那不是梦，又或者说不只是梦。即使是最浓烈的春梦也早就该醒了。
她摆动身体，试着向古神撞去。可她很快就屈服了，一阵阵越过身体的电流感使得她无力反抗。
她知道，那是她唯一能且需要做的。
眼泪一时忍不住在眼角打转，马上就要因为失败而缓缓落下。
她逼着自己想点幸福的事，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古神那非人类的脸正在狞笑，就连昏暗的灯都因为它而闪烁不安。
再之后，她感觉到了一阵温热。在一次痉挛之后，“她”醒了。
阳光透过了窗帘依旧相当刺眼，但王遥理所当然地还是感觉到了疲倦。
她睡了一晚，又觉得一点儿没睡。
她掀开被子，离开床的动作甚是拖拉。她还很困，身心都困。她揉了揉眼皮，感觉到了胸前的沉重，太阳很烈，穿透了窗帘让她睁不开眼。
她踱了几步，很快就败给了困意。
“你到底起不起床啦？”还没来得及倒下，母亲就推开了她的房门。
“就来了。”那是个慵懒的、美好的、令人愉悦的声音。
“嗯？”她疑惑，接着向下看去。
鸡皮疙瘩顺着手臂一路冲向大脑，一股股热血顺着每一根血管涌入心脏。战栗，激烈且无常的战栗。她伸手向下，越过挡住视线的胸脯。
她惊呼。“啊！”
“干嘛啊一惊一乍的！”母亲喊道。
“我把呢！？我……把呢！？妈！”
“什么爸不爸的，你找你爸去上班了。怎么一大早上就开始说胡话了，我看你是不是欠抽。还不赶快给我换衣服去，上课再迟到小心我真的抽你我跟你说。”母亲回头想走。
“妈，我不是男生吗，这怎么肥四啊？”
母亲刚想离开的脚步被这一声叫住，她扭过脑袋，紧眯的双眼看上去在隐瞒着什么。她走到王遥身旁，对着她细细打量。
“你这看上去也不像是捡来的啊，怎么就不像我呢。我懂了，一定是你爸工位那个垃圾桶，你看那地儿是不是贼有家的感觉？”
“确实有点像。”
“亲生的。”母亲说。
“不是……”还没等王遥说完，母亲已经走出了房间。
无眠的夜莺还在枝头鸣叫，阳光就像是利剑插在墙壁上的女性校服。王遥的心脏砰砰直跳，她知道事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大城市繁忙的街道吹着所有的风。朝学校而去的王遥，正忍耐着无处安放的羞耻感。
内衣勒得她胸闷，短裙使得她惶恐，一幅幅陌生的面孔向她投来从未获得过的关注。
她早上还为了穿戴内衣而罪恶感傍身，到了街上只感觉到每一双眼睛都具有批判性。
她看也不敢看，于是就像鸵鸟一样低下脑袋避让每一双投来的目光。她一直走，直到一条条马路摆在她面前，她想起：
365里路啊~越过春夏秋冬~
路过上学路上的711，王遥抬头看去。天桥连接了路的两端，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辆正朝着忙碌而去。
店里出来的学生正吃着令人幸福的淀粉肠，而那店员则只能带着虚假的笑容痛苦于自己的人生。
王遥的眼神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透过窗子看向了她。
王遥一个哆嗦，加紧步伐快速朝着学校走去。但那店员的眼神却迟迟停留在王遥走过的街道，直至下一个顾客上前。她又开始笑。
有人给她塞了张传单，上面用夸张的黄字写着，佳佳灵能事务所，帮你解决困扰一切恶灵相关的烦恼。咨询电话888-8888-xxxx。
桃色卡片一样子的传单让王遥不敢相信。那上面有个照片应该是里面提到的佳佳，她穿着修女服与CG恶灵战斗，简直和动作大片一样。应该是高P，她觉得。
“还收人，诶...这种地方，这么明目张胆的真的好吗。”
下划线，有魔法少女经验者优先。
“诶...”
没有也没有关系的，可以教。
“诶！？这是可以教的吗！？
穿过街道，再往后就是学校。还没从早上的混乱中反应过来，王遥才开始想该如何面对那些熟悉的同学。
她应该怎么办？他们会像母亲一样吗？还是说他们什么都记得？
如果说记得该怎么办，如果不记得又该怎么办？
越是向前，越是崩溃，感觉世界上所有的山洞都在朝她而来。
为什么是山洞？思索的间隙她玩起了头发，那一缕纯天然的金色让她想起。
“糟了，那算染发吗？”
“早上好！”
“啊！”那是个凄惨的叫声。王遥停滞的脚步让一个短发少女冲到了她的面前。
“吓到你了吗？”少女继续，“想心事儿？”
“我哪能有心事儿啊，我有心事儿那**岂不是都能上树了。”王遥急忙藏起刚刚还攥在手里的传单，心里一个咯噔真想给自己一巴掌，难得的机会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瑶瑶没事儿就好，那我先走了。”她笑着伸手向王遥的脸颊而去，可下一秒就放弃了。她舔了舔舌头，像是意犹未尽般转身向校门走去。
那感觉像极了吐着信子的毒蛇在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王遥一个哆嗦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告诉自己，那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要知道，陈芸平时对王遥可是爱答不理，或者说对谁都爱答不理。她总是迟到，总是犯困。
她是个自由洒脱的人，王遥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她喜欢她。她挑战规则，亵渎规则，最后在嘲弄里享受失败的欢愉。
可王遥越是想要接近她就越是遥远，即使只是和她约会、吃个饭也做不到。她像是把人拒绝在外，把一切规则与不规则的事物都排斥在外。
唯独今天不一样，像是变了个人。她以前从不说“早上好”，连招呼都不打。
校门前，保安叫住了她。“王瑶。”
寄，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