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怀着惊讶、恐惧、好奇等各种心情,纷纷前往王宫正门前,早已守候在此的帝国士兵手持武器组成了人墙,不允许有无关人擅自靠近那临时搭建起来的木质平台。
平台上已经放上了一个高约四米的断头台,顶上那巨大锋利的斜刃刀片看的让人心惊不已,显然,这里不久后就会迎来一场公开处刑,有人会死在这骇人的刑具之下。
与此同时,地牢内,阿德里安亲临,看着牢房里态度依旧决绝的女孩,神色已经透出一股不耐。
“贝娅特莉丝·诺瓦,现在答应也还来得及,老夫是欣赏你的才能这才屡次三番给你活命的机会,你真要一条绝路走到底?”
“将军阁下不必再说了,我无意接受帝国人的施舍,也不愿做帝国一辈子的阶下囚,还是尽快安排我上路吧!”
“瑞亚斯已经亡了!固守那所谓的尊严有什么意义?!”
“唉……”
贝娅皱起眉头,一双好看的碧眼瞪向阿德里安,面上已然有了些许怒色。
“阁下这是何必?若是哪一天你沦为阶下囚,你的敌人对你说出这句话,你又能做何回答?”
“愚蠢!”
阿德里安自知这话他接不得,自己前面那句也是实在是有点被气到了就那么脱口而出,这贝娅特莉丝的能力、品性以及样貌,他是怎么看怎么满意,自己未来的儿媳就得是这样的,至于身份,这倒不是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对他而言麻烦点罢了。
可哪怕他保证过,若她愿意,他能尽己所能让她免受不好的影响,本以为在这般差劲的环境下,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和生的渴望,贝娅会轻易服软答应,但实际上这传闻里给人印象总是柔弱迁和的公主却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就是铁了心的要赴死。
没办法了,本来拖的这几日就已经是他能从陛下那争取到的极限,今日无论如何都该要给陛下一个交代。
在怒骂了贝娅一声后,阿德里安转头就走,现在的他又气又惋惜,同时还有一点小小的疑虑,他应该没有让守卫给她多好的吃食,总感觉被抓到这里来后,那贝娅特莉丝的气色并没有衰弱多少,而且自己下来这地牢后,总是隐隐的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阿德里安也没多想,已经一把年纪了,像是体力、感知什么的不如以往也很正常,安排守卫给贝娅送去最后一餐,他便前往刑场。
守卫将份量充足有菜有肉的木制餐盘端进贝娅的牢房,贝娅只是看了一眼那和平常送来的食物相比显得过于丰盛的饭菜,即便守卫走了之后也没有要去动的意思,只是转头看向床角,伸手在那床褥下取出一本先前被她藏起来的故事书。
这是欣玥在两天前带给她的,在被关进地牢的这几日里,每天深夜,欣玥都会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陪她聊天读故事,多亏欣玥会照明魔法,不然哪怕她有书,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也不太能看。
贝娅不明白欣玥是如何做到每天都能准时前来的,对方为她所做的这一切都令她大为感动,心底的那抹悲哀也在与日俱增。
“她…应该还不知道吧?”
回想起数小时前,欣玥与她约定下次再见的时候,对方没有太多的反应,据那阿德里安所说,她的处刑会是临时通知,欣玥不知道是正常的。
“也好。”
贝娅自言自语着,自己对挚友说了谎,希望到时候不会怪她吧……
很快,预定的行刑时间就要到了,外面来围观的人们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帝国人通知这里要进行公开处刑,但没有说要处刑的人是谁,此时众人正议论纷纷,猜测会是处死哪个贵族,并没有几个人往长公主去想。
在瑞亚斯民众的认知里,贝娅特莉丝是个极好极善且无比亲民的公主,拥有尊贵血脉却从不在平民面前摆架子,人小小长的可爱不说,声音还很动听,要是忽略掉她的王族身份,妥妥的一个人见人爱的邻家小妹。
帝国人就算要处刑,也该是处刑那些曾肆意剥削底层民众的腐败贵族,没理由去动那位不掺合政事,没有任何威胁还在民间名望极高的女孩。
也因此,当身穿一身单薄衣物,戴着手枷的贝娅被守卫推着进入众人视野的时候,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难以置信。
此刻的贝娅早已没有了身为王室公主的那份优雅,有的只是身为一介死囚的落魄,那头本应柔美靓丽的金发如今凌乱的披散开来,衣服有几处破碎脏污,脚上因没有穿鞋,被一路上还没清理干净的碎石划伤,少许血迹遗留在她走过的地面上,加之贝娅尚且未长开仍旧幼小的身躯,此景很难不让人生出怜爱之心。
霎时间,众人沸腾了,对帝国人的咒骂声和抗议声如浪潮般袭来,皆是在表达对此番不公的强烈不满,然而,帝国守卫也毫不客气,整齐划一的亮出兵戈,被这股肃杀气势震慑,众人哪怕再有心挽回也不敢继续靠近。
阿德里安站在后方高台之上,冷着一张脸看着下方正在发生的一切,然后转头看向身旁的大主教泰蕾莎以及冒险者公会会长杜姆。
“两位似乎对老夫此举没有什么意见啊。”
“呵呵,这算是你们两个国家的事,老身当是没有理由去干涉的。”
泰蕾莎笑眯眯的表态,那即将被处死的长公主于情于理,教会都没有帮的理由。
“公会向来不会掺合这种事。”
杜姆则是闭上眼睛,似乎也不在意。
“唉!老夫是觉得可惜,这长公主殿下的民望的确所言不虚,若不是陛下坚持瑞亚斯王族一个不留,老夫也是不忍心呐。”
阿德里安这会说的可是实话,贝娅能如此得民心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期,或许真有可能会有强者愿意承担莫大风险来与他帝国军作对。
不过没关系,这几日他可探清楚了,城内除他外实力最强者,当为这泰蕾莎与杜姆,都有着A级的实力,两人也各自能代表其势力态度。
他不是没考虑那有过一面之缘的血袍小队,只是作为冒险者,其举止总要受公会规矩束缚,搜集来的情报也显示,血袍与那贝娅的交集不过就短短半月都不到,他判断不会成为风险因素,只要他能将这两者都稳住,凭借这刑场周围的布置,这城内绝没有其他人能阻止敢阻止这处刑的进行。
一念至此,阿德里安最后将视线投向刚走上刑台的贝娅,再一次在心底表示可惜之后,又想起方才脑海里血袍那两位的身影。
毫无疑问,血袍那两位肯定也是非常优秀的,那绒狐族属实特殊,不仅是纯白色还小小年纪练就了一身本领,只是绒狐族终归是绒狐族,那血脉可不能要,另外个年纪要更大的就合适多了,但和教会神明有关系,麻烦的不是一点半点,大概率还是成不了,唉,真是难啊……
激动的民众们并没怎么注意到远处高台的几人,都盯着刑台上,此时贝娅已经脚踩木板,淡然看向数米开外高大的断头台,多日的心理准备下,再一次面对死亡,她已经不至于怕的浑身发抖了,她现在更在乎的是,欣玥她们有没有来?
眼睛已经在人群中扫了好几遍,并没有看到欣玥或者银茜的身影,可以的话,她当然不想好友目睹自己惨死在断头台下的模样。
只是,人群里她还是有看到不少熟人的,像是自己帮过忙的梅丽小姐,教授自己园艺知识的葛温太太,热情开朗的洛伯特大叔……贝娅尽力不迎上他们的眼神,失望?悲伤?还是愤怒?她不敢去看,不愿去想他们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
“跪下!”
贝娅已经走到了断头台前,负责行刑的帝国人一脚踢在她的膝盖,双腿一软,她便跪倒在地,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脚踩在她的后背,将她压倒在断头台上,此举再度激起众人的一阵怒骂。
但这名帝国人毫不在意,一群瑞亚斯的贱民罢了,非常利索的将贝娅的脑袋和双手卡在断头台上,至于这头长发,正常应该是要剪掉的,他纳闷最开始牢房那里的人在干什么,不过应该也不碍事,接下来只等行刑的号令一响,他就能启动断头台了。
脖子和手被紧紧卡住,无法自由移动,越是到这种时候,贝娅的思绪反而越发的平静下来,周围嘈杂的声响仿佛都在逐渐远去,眼前开始闪过一些自己过往的快乐时光,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真正要迎来死亡之时的走马灯么?
“等等,那是什么?”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人群变得比方才更加的骚乱起来,然而贝娅因巨大的压力而短暂沉浸在精神幻觉当中没有注意到。
不过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伴随着几声巨响,狂风呼啸,当连她身边负责行刑的帝国人都发出一声惊惧不已的怪叫声然后迈出急促的脚步远去后,贝娅回过神。
她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群情激奋的民众和纪律严明的帝国守卫之间的对峙场景,而是一个巨大的猩红色竖瞳,视线交汇间,两者进行了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