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是不会原封不动地将我真正校园生活描述给她听的。不仅仅是因为无聊，更是因为那难以让别人相信的奇幻气息。
不过，我并没有讲故事的天赋。讲话的时候不仅是磕磕巴巴的，就连连贯性也不是那么的理想。
就算是这样，王奶奶看上去也是听得有滋有味的。
听她说，她的孙女和我上的居然是同一所大学。所以她很想了解了解这所学校的事情，已经我们平时过的大概是什么样的校园生活。
每个人的校园生活都不一样就是了。我觉得我这半年的经历或许没有办法映射出别人的经历。更别说有一半的内容都是我瞎扯出来的。
我想......应该不会那么巧合吧。
不，就不能有这样的想法，我这段时间遭受过得巧合事件还少吗？
就在我想着如何编造出一个合理的跨年晚会给王奶奶听的时候，电梯间里传来了电梯到达的声音。
尽管不敢确信从电梯上下来的人会是王奶奶的孙女，但我还是抱有着这样的期待朝那边看去。
两秒吗？还是三秒。走出电梯间并不需要特别长的时间，但是却因为莫名的紧张而拉长了这一段极短的时间。
就像是为了应证我心中莫名的紧张一样，走出来了一个女生，一个带着开玩笑一般的巧合的女生。
“王奶奶？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啊。”
“哦呀？......”王奶奶眯起眼，仔细地看向朝这边走来的女生。
“你是......你是小怡吧！”
“没错。我是小怡。我来看你了。”
“哎呀，哎呀。好好好。”
女孩——吴景怡从电梯间走出，走到了王奶奶的面前来。在站定之前，她移动着视线，看向了坐在王奶奶旁边的我，也是一愣。
“这不是顾明吗？”
“啊哈哈哈......正是在下......”
“世界还真是小啊，没想到在医院还能够看见你。”
“我也想这么说......”
嗯，虽然说我认识的人有不少都是我们那所大学的——不如说我只认识我们大学的人就是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在家乡听见的每一个校友都是我会认识的人吧。
难道说，吴景怡就是王奶奶的孙女吗？
不，哪有孙女会带着姓去称呼自家的亲奶奶的。应该只是认识吧。
话又说回来了，吴景怡认识王奶奶，就等于认识了她的孙女，再加上她们两个又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总不能我真的认识王奶奶的孙女吧。
我的脑子开始飞速的运作着，不由得思考起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吴景怡收起了脸上的惊喜，走到了王奶奶的身边。
“小怡，你也认识这个小伙子吗？”
“嗯。我们是高中同学。”
“原来是这样的！”
王奶奶激动起来，拍着我的胳膊说道：
“小伙子，你也不告诉我，你和我家的孙女是高中同学啊。”
“啊？”
是......是这样的吗？
我的周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球形啊，不管怎么走都能够走回到那一个点上去，还真是有够精彩的。
不过，就算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我高中同学当中有谁会是王奶奶的孙女啊。毕竟我压根就不认识几个人。
我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吴景怡，希望从她那里得到答案或者是提示。
可是，当我看见她的表情的时候，我愣住了。
她脸上苦涩无比。就像是吃到了一颗青涩的柠檬一样，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吴景怡很快便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在跟我对视上之后便犹如大梦初醒一般松开了自己的五官，连忙将视线移到了别的地方去。
这......这到底又是什么样的情况。
*
推开房门，看见那扇不管提到多少次我都会觉得拥有很棒采光的病房窗户。
仪器那轻缓的滴滴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我缓缓地关上房门，祈祷着不要让他发出特别大的声响，然后朝病房内走去。
颖天坐在病床前，看着母亲的脸。两只手抓着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可能是因为我的动作真的很轻吧，直到我走到她的身后，她才如同刚察觉到我的到来一样猛地回过头来。
“哥......”
“我回来了。”
“你这个厕所上了好久啊。”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只是我溜出去的借口罢了。
“遇到了一个我认识的病人，跟她聊了会天。”
“认识的病人？”
颖天困惑地看着我。我来到一旁靠墙的板凳前，坐在了上面。
“对。隔壁病房的王奶奶，你认识吗？”
“哦——”连简单的思考都没有，颖天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说的是那个很温柔的，患有失忆症的老奶奶吗？”
我点了点头。
“原来哥你也认识她啊。”
“之前被她照顾过，顺理成章地就认识了。”
“我也是。王奶奶人很好哦。每次她看见我一个人来，总是会主动来找我搭话。尽管她每次都想不起来我是谁，得先翻一翻她那个日记本。”
“她是怎么记录你的？”
“我想想......”她微微抬起头，思考着。“好像是可爱的小妹妹？”
“为什么我是阴暗的小伙子啊......”
“王奶奶看人意外的准呢。”
“哥哥我快要哭出来了哦。”
颖天淡淡地抿嘴笑了起来，然后又转过头，看向了母亲的脸。
“哥，你说，妈妈醒过来之后，会不会跟王奶奶一样失忆啊。”
不好说。毕竟这种事情，谁都没有经历过，我也不敢妄下结论。
我是这么想的。
但实际说出来却不是这样的意思。
“不会的。别看妈妈现在睡着了，你跟她说什么话，她一定都能听得见。”
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小时候最讨厌的那种大人，那种明明没有十足把握，却总是把话说得很满的大人。
“仔细一想，王奶奶和妈妈的情况，其实很像，不是吗？”
我愣住了。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上想过这件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看......”颖天缓缓地开口，嘴角还带着一丝苦笑。
“妈妈是变成了植物人，虽然活着，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既没有活动，也没有接收到外界的消息，就像是把自己封闭住一样，得不到世界的讯息。”
“而王奶奶，则是在一个无限的圆环里，做着不停反复的绕圈。”
“一个是静止不动，一个则是原地踏步。”
“简直就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我不由得思考起颖天带给我的视角，一时间觉得无比难过。
在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里，却出现了这样的两位无法跟上时代步伐的人。
等到母亲睁开眼睛，看到现在的我们，看到现在的世界，这对于她来说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冲击。
十年的时间，说短不短，是一个人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多的人生。
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回望过去的十余年间，仿佛眨眼而过一般。
对于王奶奶来说呢？
她一直浸泡在时间的浪潮当中，却无法留下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回忆。
将过去的事情记录在日记本上，企图与其作斗争。
随着写有墨水的页数越来越多，她内心的不甘是否也在一并增加。
一个无法在时间上留下自己的足迹，一个时间无法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神明赐予了她们数十年的时间，在上面写写画画，却又没收了剩下的画卷。
真的是混蛋啊，神明。
“如果你把什么事情都归咎到我们的头上，小心会遭受到神罚哦。”
我只是开玩笑。
是说你个混蛋，不会一直都在偷听我心里的想法吧。
“你猜呢~”
混蛋。
颖天看着母亲，脸上露出了不属于我们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她苦笑着，无比心疼地看着。
“真希望妈妈和王奶奶能够快点好起来。”
我怀揣同样的期望，在心里默默地附和着她。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格外沉重，老实说，我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氛围。
刚才提到了王奶奶，既然颖天也认识她的话，或许她会直到一些她孙女的事情呢。
“对了颖天，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
或许是我突然的发问，让颖天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我想了想，问道：
“你知道隔壁王奶奶的孙女，是谁吗？”
在听见我的话之后，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在那之中，还带有着几分的不解。
但是我并没有注意到，一边想着，一边继续说道：
“事实上，刚才跟王奶奶聊天的时候，她告诉我她的孙女跟我是一个大学的，甚至是高中同班，你知道她孙女是谁吗？”
一口气问完话，我这才注意到颖天表情上的不对劲。
这个时候，她的表情当中甚至多出了几分的恐惧。
“哥......王奶奶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对......对啊。”她疑惑的语气，反而让我有些不自信起来。
同时我也注意到，或许她孙女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否则颖天绝对不会露出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
在得到我的肯定之后，颖天微低下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不对啊。”
她猛地抬起头，有些慌张地说道：
“王奶奶的孙女，早就去世了呀。她就是因为孙女去世带来的打击太大，才会患上失忆症的。”
“哈？”
这下子事情变得有趣......不，变得恐怖起来了。
我已经要和鬼怪做斗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