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剑痴的头,李道平开始正题。
“是那个叫寒玉梅的老板娘,我这几天越来越容易想到她,我想赢她。”
剑痴猩红眼眸开始闪烁,内心那股火又逐渐燃烧起来,杀戮的欲望又开始升腾。
但一切却又逐渐被李道平的撸猫大手给平息下去。
“这件事我后来想了想也挺奇怪的,先前你说跟玉梅的那场胜负你败得心服口服,既然没有怨言,那为什么又要这么执着于赢她呢?”
剑痴不甘心地咬紧嘴唇。
“只有赢了她,我才能证明我的剑道。”
“为什么?证明剑道从来就不止战胜玉梅这条路吧?天底下还有好几个剑术不亚于她的剑道半神,冒险城的剑之初,教廷异端审判部的惩戒圣剑伊薇特,何必拘泥于战胜玉梅呢?”
剑痴没有回答,分不清是忘记了还是不想回答。
“我猜猜,是之前我无意之间跟你透露玉梅存在的那一天吗?”
剑痴还是不说话,但眼里闪烁的光芒肯定了李道平的猜想。
“我那一天也没有说玉梅耍的木棍比你的剑路好看吧?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执着于这件事呢?”
...
“眼神,不会骗人。”
过了好一会儿,剑痴才闷闷地回答道。
“说完那句话之后,那一天,你的眼光没有一次跟得上我的剑路,明明之前都不是这样的。”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李道平的意料之外,看来剑痴虽然在人际交往上会显得特别木讷,但也会在这种非常独特的角度上有着极度的敏锐力。
“所以你就想通过打败她,通过这种方法证明自己的剑术比她更强来圆满自己的剑道?”
“不是的!我根本就不想证明自己的剑术比谁更强!从来就没有想过!”
剑痴的情绪突然变得十分激动,像是踩到尾巴炸毛的猫咪一样。
“你不是说赢了她才能证明自己的剑道吗?那不就是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剑术比她更强吗?”
剑痴突然的激动把李道平整糊涂了,不明白两者之间有什么差距。
剑痴又蜷缩起身子陷入沉默,明显没有回答他的意愿。
无奈之下,李道平只能靠自己继续猜想,思考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差别。
...
李道平尝试了好几次不着边际的胡乱猜测,剑痴一直都没有回答他,显然是在否定他的回答。
没有办法,李道平只能进入长考状态,回忆过往和剑痴的相处时还有什么线索是他遗漏了的。
剑痴一直低着头,安静得可怕。
良久,剑痴找上咖啡馆的记忆又浮现李道平心头。
“道平什么时候回队。”
“果然是因为她吗?”
“那天你比较的人就是她吗。”
“我走了,等我悟出剑道后,我会带你回来。”
李道平从这几句话中突然萌生一个灵感,但他还不确定,因为如果真如他所想那般,时间顺序不对,剑痴很早就开始执着于剑道追求了,远远早于李道平离开队伍的时间。
除非。
李道平细细回忆着剑痴越来越魔怔于剑道追求的起始时间。
...
“你...”
李道平想张嘴问出那个问题,他已经大概有思路了,可他不敢问。
他好像明白了一些红尘大师口中的“因果”。
“那一晚我和鸣心的对峙,你也听到了是吗。”
...
泪水浮现在剑痴的眼眶,不住落下。
剑痴还是没有说话,但是看到地上被豆大的泪滴浸湿的场景,李道平知道了答案。
“为...为什么不说呢...你可以把这一切说出来的。”
李道平语气颤抖,这下他是真不明白自己该如何面对剑痴,该如何面对剑痴的这个心意。
“是我技不如人,我的剑路没有她的好看,我有什么能说的......”
剑痴呜咽道,她根本不想再回忆起这些事实,但道平这个问题终究是撞破剑痴内心的所有禁锢,刺激种种往事再次浮现心头。
......
当时询问道平谁的剑路更好看后,剑痴从道平的表现得知了真正的答案,从来就没有竞争意识的剑痴头一次心里有种特别不舒服的滋味。
虽然很不舒服,但剑痴并没有表达出来,她向来不喜欢跟他人表达自己的感受。
于是她将其按捺在心底,继续着每一天的生活,李道平也是继续每一天都来看她的剑路休息摸鱼的日子。
但某一天开始,李道平再也没有来看剑痴的剑路,起初剑痴并没多想什么,道平偶尔忙的时候确实没时间来看她练剑休息。
当练剑中途休息的剑痴一次又一次看到道场的角落已经不再有之前摸鱼休息的那个人时候,剑痴内心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不适应。
这种感觉很难受,但她却始终不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小只和师傅一人相处过的剑痴甚至无法理解自己现在这种心情叫做“失落”。
为了平息这份不适应,剑痴头一次找上李道平的房间,问他什么时候能再来看自己练剑。
然而被群星之巅入队呼唤所困扰的李道平根本无心观赏剑痴的剑路,只能强颜欢笑说之后有空一定去。
剑痴继续日复一日的练剑,每次休息都会观察道场四周的角落,有没有多出那道熟悉的人影。
但那道人影再也没有出现过。
心绪不安的剑痴不明白该怎么解决这种不安,她连这种感情到底是怎样一回事都不清楚,只能更加勤奋练习剑术,试图遗忘掉那份不适应。
修习自然之剑,最讲究的就是平心静气,可如今独修的剑痴,已经做不到自静了。
几天后,剑痴又一次独自在道场练剑到深夜,看见四周还是没有那道人影。
回去星火燎原据点,心思烦闷的剑痴看到门口载着行李的李道平和凤鸣心的对峙场景。
那一夜的主角从来就不止两个人,只是凤鸣心和李道平都没有注意到在角落一直偷听静静流泪的第三人。
“喂!呆子!在想什么呢!看你这几天都魂不守舍的样子。”
那一夜过后的几天,律宛白突然找到郁郁寡欢的剑痴问道。
剑痴就把那一夜的事情告诉给律宛白听。
“你说,他为什么要走呢?”
律宛白听到这个问题后哈哈大笑,笑得剑痴特别心烦。
“不想待自然就要走了呗,说不定是待在这嫌无趣了。”
听到律宛白的回答,剑痴很着急,但她却根本想不到有什么能反驳的。
“可……可他曾夸过我的剑路好看来着。”
“饶你剑路再千变万化好看又有何用?万花筒表演也会有腻味之时,没有更加吸引人的内在不仍就还是一时的趣味罢了,所有人都终究避不开相聚两散的命运,你就借此机会好好学这道理吧!”
自己和道平终有一天会分离?
一想到这个,剑痴的内心就仿佛被揪紧似的,剑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明白她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会特别难受,等道平离开后她会更难受。
她不要道平离开星火燎原。
那一夜凤鸣心控诉道平的那些话映入剑痴脑海,道平离开是为了找乡下的一个青梅?就是之前说的那个剑路耍得比她还好看的吗?
当晚凤鸣心和李道平的争吵剑痴并没有听得太明白。
她根本就不了解道平的背景,无法理解他们的争吵。
最后剑痴只能以自己的角度来思考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挽留道平。
结合律宛白刚刚的回答,剑痴找到了自己的答案,或者说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自己的剑路还不够好看,留不住道平。
这是剑痴唯一能做的事情,性格木讷的剑痴做不到凤鸣心那般舌灿莲花来留住李道平,她只能用她自己最熟悉的方式。
既然自己的剑路华而不实,没有更吸引人的内在,那就练出自己的剑道,用只属于自己的剑道带道平回来。
......
听完一切的真相,李道平只感觉内心多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在气管里无法呼吸。
“道平,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心底会这么难受,为什么直到现在我说这些都会忍不住哭。”
回忆往事的时候,剑痴的泪水一直没有停过,涓涓在往下流。
“以前在山上练剑的日子,我看到草地上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再开,日子是这么过着。”
“天上的鸟儿飞下来看我练剑,不知哪一天又飞走了,日子也是照样这么过着。”
“可为什么练剑的时候看到你不在了,我的内心就一直空落落的!我不明白,我真正不明白!”
“为什么一想到这些我就好难受!”
剑痴捂住双脸,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的崩溃,满溢而出的情感于此刻彻底决堤。
突然传来的温暖打断了剑痴的哭泣,是李道平抱住了她。
“我暂时还不清楚该怎么跟你解释这些感情。”
说到这里,李道平想起露蒂对他的劝解,或许露蒂的意见确实是对的,队伍其他人对李道平未必没有别的感情,未必不如凤鸣心那般沉重。
“但我想最先告诉你一件事。”
“你做得已经够多了,足够多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再需要为剑道而努力了,你做到了。”
“我会陪在你身边。”
剑痴紧紧回抱住李道平,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丝毫没有察觉诅咒的那份魔气正在不断散去。
李道平抱住剑痴的力度也更加用力,让剑痴能更加感受到这份温暖。
他想起来了,为什么他会给剑痴取名为剑痴。
剑痴一开始下山来到冒险城的时候,并没有痴迷剑术,只是她平时除了练剑之外无事可干,单纯为了打发时间而练剑。
在给她取名的时候,律宛白对她奚落嘲笑道:
“你这人看起来怎么如此痴呆的样子!天天就只会练剑,连最基本的人际交往都不会!我看你干脆就叫剑呆得了,呆呆傻傻的,哈哈哈!”
当时刚下山的剑痴还不明白要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在此之前她唯一相处过的人类就只有山上的师父,便点头答应道:
“好的,我的名字叫剑呆。”
律宛白听到这个回答后,笑得更欢了,脑袋直接挨了李道平一拳,在她想出声骂人的时候嘴巴被李道平捂住了,挣扎着说不出话。
“别听她的,这个名字太侮辱人了,名字是你一生的符号,怎么能起这种名字?”
剑痴看向压住律宛白让她不能说话的李道平,不知道该做什么回答。
“我帮你想吧,你看看剑痴怎么样?你要自己想好,自己觉得这个名字合适才行,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道平也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刚好律宛白方才的讽刺里有个“痴呆”这个词,虽然剑呆这个名字很逆天,但换成剑痴就会感觉很酷。
剑痴怔怔地看向李道平,点了点头。
“嗯,我想好了,以后我的名字就叫作剑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