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萝西呆住了,她感到自己的血液凝固了,一股寒气顺着脚底向上蔓延,宛如高速行驶的火车般直冲耳畔,发出凄厉的尖啸声。

她一把抓住卢卡斯,扯开对方身上的衬衫和裤子。少年——哦不,少女发出一声娇喘,丰满的胸部和平坦的下半身清晰可见。

“你的胸……还有你的小弟弟……怎么回事……”多萝西只觉得胸口卡住了一块高温烧灼的铁块。

“我今天终于完成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手术了——”卢卡斯的脸上写满了幸福的红晕,“我安装了一对假胸,再用小妹妹彻底替换了小弟弟……虽然不能像真正的女孩那样有月经,但是也能生育,也能感受到快乐。我成功了,姐姐,我终于变成女孩子了……”

猛烈的疾风袭来,卢卡斯的脑袋歪向一侧,他脸上的笑容尚未消散,右侧的脸颊已经肿得老高。

“为什么……”多萝西手心火辣辣地疼,然而远不及内心的绞痛,“卢卡斯你疯了么?还是你已经被洗脑了……”

“姐姐……”卢卡斯捂着脸,瞪大了眼睛,“你,你在打我……”

“你是失心疯了么?!”多萝西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情绪,失控着大吼起来,“你是一个男孩!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孩!你的任务应该是保护好瘫痪在床上的妈妈,和我一起照顾好这个家,将那些坏人全部拒在门外!

而且现在是乱世!恰斯卡是一个混乱无序的疯狂国度!你在这种时候不想着怎么努力活下去,却偏偏就要拽着那点所谓的思想自由,所谓内心真正的自己——”

“我也是想帮助姐姐啊——”卢卡斯急得也来了哭腔,楚楚可怜就像一个真正的女孩,“我现在成为了女孩,我就可以获得精灵龙的青睐,只要咱们能有一个人成为魔法少女,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再也不用担心那些坏人上门了。”

多萝西瘫坐在沙发上:“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概率,为了一个堪比抽彩票赢大奖的概率,你搭上了你的身体,你的未来……你这样做和那些赌的人有什么区别呢?他们赌的只是钱,你把你的命搭上了。”

“姐姐,普通人的命,在乱世里本来也就不值钱啊——”卢卡斯攥着拳头,眼泪扑通扑通掉落着,“自从姐姐你把自己卖到市场上,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我害怕你在市场里遭到毒打,我害怕你被虐待成性的主人买走被折磨成一个疯子,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些都是假设,都是和精灵龙一样的假设——”多萝西猛然站起来,来回踱步,“我找到了好的主人!她不仅不虐待我还给了我一份好工作!你呢?你现在这个病弱的样子怎么照顾母亲?怎么去接着接受教育去学习?难道你要每天蜷缩在家里穿着女装,楚楚可怜等待着精灵龙上门来找你么?!安安心心的生活不是求来的,是用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挣来的!”

她瞥见了放在桌上的玻璃罐头,乍一看差点背过气去:“你甚至还把你的小弟弟泡了起来!你还要做什么?天天看着它对精灵龙祈祷么?”

“不不,那个是药水!”卢卡斯连忙劝道,“男娘协会的人说,要把手术后的小弟弟放在特制的药剂里泡好,然后再辅佐以雌二醇一点点服用,这样术后恢复得更好,还能增加精灵龙上门的概率……”

“那些是骗子!”多萝西歇斯底里,“说了多少遍了骗子骗子骗子!你不听,你什么都不听!你根本就是懒,懒得自己动手所以想走捷径,你就中了那些人的圈套,让他们把你一点点敲骨吸髓变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抱起那个罐子就要扔掉,卢卡斯连忙站起身想要阻止。然而多萝西只是一个肘击就将他肘到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呻吟。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虚弱得连我随手一击都扛不住……为了一个性别,为了虚无缥缈的承诺……你就这样子,你就是这个样子对待我辛辛苦苦做的一切!”

多萝西猛然将罐子丢到窗外的垃圾堆里,玻璃罐在重力的作用下摔得粉碎,药水洒得到处都是,那个皱巴巴的小弟弟弹跳了几下后落到地上,被饥肠辘辘的野狗一把冲过来叼走。

她喘着粗气,转身看向卢卡斯,却发现少年——哦不,少女,此时依旧蜷缩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面容严重扭曲。

“卢卡斯!卢卡斯!”

多萝西扑过去将其扶起,对方只是在不住颤抖,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几个词:“疼……好疼……疼疼疼……”

他的下半身渗出大量血液,染红了藏在裤子里的裙摆。

……

“下体破损,移植进入的器官发生严重的排斥反应,多种并发症相加,已经没救了。”

帕查医院的医生看着报告单,对多萝西摇摇头:“你个当姐姐的怎么回事?怎么能够让他在那种黑心小作坊里接受这么精密的手术?用的小妹妹就是低劣产品,手术过程更是一塌糊涂,根本就是随便在切随便在做——你看看这,不知道瞎割断了多少血管和神经,简直就是在胡闹!”

“求求你们救救他……”多萝西跪在地上抓住医生的白大褂,“多少钱都可以,我会继续努力打工,把所有钱都给到位……只要你们能救救他……”

“没救了,只有魔法少女才能救她,”医生叹了口气,“整个医院唯一愿意给人类做手术的只有格尔达,但她最近也不接待了,好像是在和秘密警察苏帕伊那边忙什么其他的事情。”

他摆了摆手:“进去吧,趁着你弟弟还清醒着,或许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能说话的机会了。”

多萝西木然走进病房,刺耳的滴滴声回荡在耳畔,每一下都代表着一次心跳,更像是死神的低语。

卢卡斯躺在病房上,身上插满管子。他艰难呼吸着,胸部一张一合起伏,下身已经变为红色,即使缠满绑带也止不住。

“姐姐……”

卢卡斯缓缓张口,多萝西摁住他的手,满脸泪水:“等你康复了,我带你出去玩。我买了限量的滑板,你最喜欢的那一款,你会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卢卡斯看向多萝西,他的眼睛突然一亮,然后疯狂挣扎起来——

“我看见精灵龙了,姐姐!我看见精灵龙了,它就在……它就在你旁边,就在半空中悬浮着!!”

“卢卡斯!”

“我的愿望,我的愿望早就想好了——”卢卡斯的声音在发颤,旁边仪器响起尖锐的警报,“我要和姐姐还有妈妈在一起……健健康康的姐姐和健健康康的妈妈在一起,一直都要在一起,永远都要、都要在一起……”

绵延不绝的滴声传来,心电检测仪上的波浪线化为一条直线。

……

深夜,暴雨如注。

多萝西跌跌撞撞回到家中,全身上下已经湿透,怀里抱着一个小盒子。

她坐在母亲的床头上,凝视着那扇被雨滴敲打的窗户,轻轻喃喃自语。

“都是我的错……母亲……

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卢卡斯,我也没有保护好你。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自己在外面豁出命去挣钱,我不知道卢卡斯的心灵已经支离破碎成那个样子。如果我能够多花时间陪伴在他身边,正确引导他那样做,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

“多萝西,不要责怪自己,”母亲的皱纹已经深深嵌入额头,她的声音虚弱的轻飘飘,“你已经做了自己能够做的了,我说过,要多想。”

“我把他火化了,骨灰都放在这个小盒子里了,”多萝西将脸颊贴在盒子,泪水无声滑落,“卢卡斯一直都是一个自由自在的男孩,他就像一只可爱的百灵鸟,永远渴求站在枝头上歌唱,即使被囚禁在笼子里,依旧向往着蓝天。我打算把他的骨灰从空间站发射出去,让他一直飘啊飘,飘在无尽的太空里,就像无忧无虑的百灵鸟那样。”

“孩儿啊,把我,也像卢卡斯那样发射出去吧,”母亲气若游丝回应着,此时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攥住多萝西,“我也一直想着到太空中去走一趟,可惜没赶上好时候,没像你父亲那样赶上好时候。把我和卢卡斯的骨灰……放在一起……让我陪、陪着他一起……”

“没问题。”多萝西攥着母亲的手,将它放在鼻尖下,反复感受着那满是褶皱的温热皮肤。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来:“我去做饭吧,今天买了您最爱的意大利面。卢卡斯不在了,我们就连同他那份也一起吃了吧。”

没有回应,只有滴滴答答的暴雨敲打着窗户。

“妈……妈?”

多萝西颤颤巍巍手伸向母亲的鼻息。

什么也没有。

……

换夜班的看守打着哈欠,美滋滋想着等早上下班后究竟要去哪里爽一顿,直到一个不速之客的闯入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我需要传送前往太空城,有东西要取。”

披着大衣的多萝西浑身湿漉漉的,短发和兜帽被雨水粘连在一起,雨水顺着大衣一路向下,划过短裙,划过带着腿环的大腿滴落到地。她出示自己的身份证件,怀中抱着两个小小的盒子。

“今天是周日,若无特殊需求不接受传送需求。”看守带着厌恶瞥着这个湿漉漉的女孩,不过视线倒是诚实落在她那丰满的大腿和腿环上。

“我的确有急事,很紧急的事情,望行个方便。”多萝西递过来一叠黑曜币。

“行,知道了,”守卫接过钱美滋滋清点一番,“老规矩,传送期间不得拍照和摄像、不准把空间站里任何东西带出去。”

“知道了。”多萝西回答着,声线一如既往平静,甚至显得有些木纳。

“我不会带任何不该带的东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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