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听到梦得承认后,当即笑着指向一旁空着的一个座位道。
“既然是曹操小姐,那就是我王帐的贵客,请坐。”
“好。”
梦得微微点头,坐在那个位置上。匈奴人终年与牛羊相伴,因此身上总是充满了牛粪味与羊膻味。本来梦得站着的时候对王帐内的这股气息还能忍受,但是当她坐到位置上时,浓郁的膻臭味几乎要将她熏倒。
这之前是谁的位置啊?!
怎么味道这么大?
站在梦得身后的刘备见到这一幕,内心不由得略有些无奈地微微摇头。
让小姐来匈奴的营帐里,对她来说可真是一种折磨啊。
要知道梦得一直以来居住的房子里,可是全天都点着香炉的!
至于野外,这个年代的野外污染并不是很严重,梦得小姐出门在外闻到的,都是新鲜空气。
所以匈奴王帐内的味道,才能差点一下就把梦得干趴下。
而刘备对匈奴王帐内的气息倒是无所谓,毕竟他小时候可是穷光蛋,在没钱的情况下,什么奇怪的味道没闻过?有段时间家里缺钱的时候,他还帮人掏粪赚钱呢!更何况幽州那是什么地方?是胡人与汉人杂居的地方,刘备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曾前往乌桓人的营帐内玩耍过,这种牛粪味与羊膻味混杂的气息早就习惯了。
只不过如今梦得小姐的困境刘备也没有什么方法解决。毕竟他又没有神力,能将营帐里的膻臭味一下子全部消除。至于点香炉除味?香炉里的香气和王帐内的膻臭味混杂在一起,能酝酿成什么味道刘备想都不敢想。
到时候怕不是攻击力会更进一步。
于是此时此刻,梦得小姐只能忍一忍。
当下南匈奴的单于名为屠特,历史上他在位期间,对待汉室的态度一直较为恭顺,没有丝毫违逆反叛的迹象。
可惜的是,他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就死了。
匈奴人的寿命普遍短暂,大部分人三十四岁就死去了,即便是王公贵族也不例外。毕竟想想也知道,草原上那么恶劣的生存环境,吃不好也喝不好,人活在那又怎么可能长寿?原历史的屠特将在后年,也就是公元一七八年死去,然后他的儿子呼征单于继位。
此时此刻,屠特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因此在梦得坐到座位上后,他苦笑着对梦得拱了拱手说。
“上国小姐仁慈心善,愿救我匈奴部众,可惜的是,老夫最近身体抱恙,无法与小姐您讨论生意一事,不知可否让我的儿子呼征,代替我与小姐商量这件事?”
“当然可以。”
梦得同意地点头说,而在她的话音落下后,屠特身后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开口说道。
“在下便是呼征,不知上国小姐,生意一事还有哪些细要之处要商量?”
“当然有,首先第一点,你们匈奴如今有多少人口?”
“这……”
呼征与王帐内的其他贵族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沉默了许久后苦笑一声说。
“抱歉,小姐,在下不知,王帐内的其他人恐怕也不知。”
梦得惊讶道:“这种事情怎么能不知道呢?你们不知道帐下人口,又该如何每年收取税赋?”
呼征表情略有些尴尬道:“自然是要用多少就收多少……”
“好吧。”
梦得面带无语地微微点头。
要用多少就收多少。
收少一点还好说,如果因为有事要多收的话,也不知道他们帐下的部众在冬天要饿死冻死多少人。
所以这就是匈奴人的治理水平吗?
真是可怕。
梦得不禁庆幸起自己是个汉人。
虽说刘宏这个家伙平日里也挺不做人的,能在黄巾起义刚平定后,就向全天下人口加税给自己修宫殿。但他加税好歹是按户口收的,均摊到地方每家每户身上只能算小有压力,而匈奴这种靠感觉和需要收税的做法……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向部众收多少税才最合适。
女孩微微叹了口气道:“就算不知道治下人口具体有多少,但一个大致的数字总应该知道吧?”
呼征想了想说:“我匈奴如今有大约十五六个万帐,人口总数应该在四十万到六十万之间。”
帐就是草原人民居住的帐篷,一帐就代表一户人家,同时也代表战时能出动一个骑兵。十五六个万帐,理论上来说代表如今匈奴最多能出动十五六万骑兵。当然了,理论归理论实践归实践,匈奴的万帐在大部分情况下其实是不满编的,能有八成就已经算多了,一个万帐能只有六千多户人家才是常态,同时每一户人口在三到六人左右。
综合起来看,如今南匈奴的总人口也确实应该在四十万到六十万之间。
匈奴归顺汉室后看样子发达不少啊。
要知道当初刚归顺的时候,匈奴也就十几万人呢。
这么些年下来,人口居然翻了几倍。
梦得摸了摸下巴问道:“既然南匈奴的总人口大约有这么多,那么我接下来回禀家族,就以二十万人四个月所需要的份额给你们运输粮食,您觉得如何?”
“可以。”
呼征同意说。
匈奴人吃的本来就比汉人少,汉人二十万人吃四个月消耗的粮食,大约足够南匈奴人四十万人吃三个月。
虽然去年的白灾让南匈奴损失惨重,但这并不代表匈奴人一点粮食都没有了。梦得运来的这些粮食,再加上匈奴人本就有的粮食,让南匈奴各部落度过接下来的冬天不是问题。
在敲定好粮食数额之后,梦得又向呼征问道:“按照此前皇甫将军与你们谈判的结果,你们需要拿多少牲畜换这些粮食?”
呼征拱了拱手回答:“按照此前与皇甫将军的谈判,一匹良马,可以换五个人一个冬季的粮食,小姐既然能拿出二十万人吃四个月的粮食,那就需要四万匹良马。”
“四万匹吗……也算不少了。”
梦得小声呢喃说。
骤然间让南匈奴拿出四万匹良马,虽说不至于让他们伤筋动骨,但是几个月后的入秋时节,南匈奴的骑兵是别想在边郡搞出什么动静了。
不过这笔买卖对南匈奴来说其实也不亏。要知道南匈奴所需的二十万人的粮食,可全都是从冀、兖、青、豫四州调集过来的,路途遥远。古代的粮食只能靠人力运输,而民夫在运输粮食的过程中也算要吃饭的。将粮食运输到千里之外的草原上,每运输一石粮食大约路上要消耗四石粮食,汉代一个人想要吃饱的话,每月大约要消耗两石粮食,加上路上民夫消耗就是十石。
给南匈奴运输足够二十万汉人吃四个月的粮食,则需要曹家从四州采购至少八百万石粮食。东汉一石粮食的价格大约为一百钱,光是收购八百万石粮食,就需要曹家花费至少八亿钱。如果曹家大肆收购粮食的行为引发粮价上涨的话,那么这一项上花费的钱财还要更多。
而东汉一匹良马的价格大约是五千钱,四万匹良马的价格就是两亿钱,而这还是马商将马匹从边郡运往内地后的价格,路上其实还有不少成本。仅仅收购的话,一匹马的收购价最多也就两千钱,这些钱即便在边郡地区买粮食,也只够买二十石粮食,只能让十个人吃一个月——梦得给的粮食却足够十个人吃两个月!
所以这笔生意南匈奴何止是不亏?简直快要赚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