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断的光亮使地上的狼藉得以显现。
遍体鳞伤的少年的身体微微的颤动着,许久,他睁开了眼。
空洞的眼中晦暗无比。
我...还没死吗?
手指颤动着,传来些迟钝的感触。
哈...
为什么还活着。
手臂挣扎着,他在墙角坐起。
双腿...没有感觉。
为什么。
目光移向哪里,破碎的膝盖与扭曲的小腿映入眼帘。
骨头的碎片与血肉混在一起,白的、红色、黄的,彼此夹杂,已经凝固了。
嗯...
呆滞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明了。
腿...坏掉了,不能站立了。
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无意识地晃荡了一下手臂,他撑了撑地面,趴伏在地上。
姿势的变幻使他的身体一阵震动,这引发的体内内脏的悲鸣。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带起了浑身的疼痛,一口口鲜血从身体里被咳出来,带着不知是什么的肉沫。
“咳——”
“哈啊,哈...”
咳完了,整个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烧起来了一样。他无力再支撑身体,像虾米一样蜷缩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过了许久,终于稍稍缓了过来。
于是他继续在地上爬行着。破碎的双腿接触在地面上反常没有产生什么痛感,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上身的黑色卫衣已经彻底变得破破烂烂的了,两只袖管绽开,到处是破开的大洞,让他开起来犹如穿了一身破布。
这样的衣服无法给他提供任何保暖,也无法保护他伤痕累累的手臂,已经结痂的伤口在与地面的摩擦中被撕裂,鲜血涌出,使他爬过的地面留下了两道格外清晰的血痕。
终于,他到了客厅的门旁。
门是打开的,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关门。
上身爬过门槛,他继续向遍布灰尘的楼梯爬行着。
要触及阶梯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身体不能再往前爬了。
回头望去,是自己一双没有感觉的脚被卡在的门槛那里。
于是他弯过身体,想要用手去把脚给提起来。
但在要弯过一半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闷闷的痛感。
微微抬眼,他了然。
啊...是墙。
重新摆正身体,他奋力地将双脚提起。
待到调整好了,他重新向下爬去。
爬着下楼梯很痛苦。
不仅是身体被台阶硌着生疼,还有对手臂肌肉的折磨。
疲软的双臂很快力竭了,无力支撑,他的头部沉重的砸到了台阶上。
接着是身体侧翻,他不受控制地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头脑有些发蒙,但他也注意到直接如此滚下来的话会更快些。
虽然很疼,但是对他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于是下一个楼梯他如法炮制,显得颇有些滑稽地继续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依照着这种方法,他循环往复,很快地到了积水的楼梯口。
冰冷刺骨的雨水浸没了他仰躺着的半个身体,外面还在下雨,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
侧起身子,双手插在积水里,他翻过身,继续向外爬行着。
他记得小区里有一些垃圾桶,他还记得它们的位置。
手掌压在楼梯间通向外面的高高的门槛上,早已被冻得麻木,因此并没有痛觉的传来。
意识有些飘忽,他有些怀疑他能不能坚持下去了。
像刚才那样把双脚搬出门槛,感受着外面更加显著的寒冷,缓缓地爬行着。
道路对面,就是第一个垃圾桶。
他凑近了那个绿油油的大桶,发现够不到它,于是拼着全身的力气将垃圾桶推倒。
恶臭的垃圾混着冰水倾泻而出。
他爬到口的那一侧,在积水的垃圾中翻找着。
...
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也不在意,继续在风雨中爬着。
他明白,再这么下去,他很快就会被失温杀死。
亦或者他早就该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跟小强似的活到现在。
摇了摇头,将无谓的想法赶出脑子,他爬到第二个垃圾桶旁边。
在被冻死之前,他还有一个自己的,卑微的愿望。
完成那个愿望的道具就可能出现在这些垃圾桶里,但其实找不到也没关系,结果上没有差别。
仿照之前的做法推翻眼前的垃圾桶,他在垃圾中继续翻找着。
依然没有。
没有停顿,他继续爬向下一个。
......
中午的阳光被愈发浓厚的黑云遮蔽着,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暴雨。
冷暗的光照射在老旧的小区里,阴湿的掉皮白墙上。
某栋楼的墙边,少年安详地睡着。
脸色惨白,嘴唇已经变为绛紫色。
眼皮微颤,他疲惫地睁开眼。
还没死吗?
啊...似乎的晕倒了。
脑海里闪过这样的想法,他没有在意,继续爬行着。
眼前的,是第几个垃圾桶?
第四个还是第五个?
记不得了。
机械式的推翻它,用着毫无知觉的手翻找着。
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了,已经微微没过了臂弯。
整条小臂浸泡在水里。
忽然,翻找的动作一滞。他惨白的脸上勾勒出了由衷的笑。
拿起它放在手心,那是一条有些破损发霉的麻绳。
但整体完整,显然符合他的要求。
它就可以帮助他完成最后的愿望——亲自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也只是任由其驱使着自己残破的生命这样做了。
匍匐着转过身体,最后一步是回到自己的“卧室”。
看着来时的路,意识忽然一阵恍惚。
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吗?是什么呢。
哈...不重要。
眼前最重要的是还记得回到“家”的路线。
这就足够了。
......
又花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他回到了楼梯间。
慢慢地爬上楼,中途又有几次昏了过去,但最终还算顺利地到了“家”门口。
房门依旧敞开,只是灯已经不再闪烁,也不再发出光亮,这使得客厅有些昏暗。
在门口微微发了会呆,接着爬进去,一如出去时一样。
然后去到自己“卧室”的门前,打开门。
因为有窗户的存在,所以“卧室”显得比客厅明亮许多。
往更里面爬了一会,然后折转过身体,重新把门关上,顺便插上门锁。
做好这一切,他捧起手中的麻绳,带着惨白的笑,眼中久违的闪过一丝兴奋。
从家具堆里搬出一个凳子,他艰难的把自己的腿挪到上面,跪坐着。
这很艰难,他尝试了四次摔倒了四次。
但最终还是成功了。
将麻绳的一端拴在横挂在家具间的木梁上,另一端系成圈套,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做好这一切,他惨白的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满足的笑。
随后轻轻扭动腰身。
“啪!”
木凳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