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刚打完工回家的贫穷独居大学生的我,在家门口捡到一个看起来昏迷的年轻女子,应该怎么做?

回答: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应该先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话是这么说,但是眼前这个女人和我的脸出奇地相像,而且我心里有这么个感觉,如果我丢下她不管的话,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所以,怕麻烦的直树君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在和我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小秋电话联系说过这事之后,她表示明早她来处理,今晚就先脱掉外套,让对方躺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就行,好好睡一觉就行。

在挂断电话之后,我按照小秋的吩咐,将眼前的女人拖到了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

这个人呼吸节奏紊乱,有时特别急促,有时细若蚊声,面容也十分憔悴。考虑到可能是被男人甩了之后喝了太多酒倒在自家门口,我出门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醒酒茶,然后去药店买了可能会用得到的几种药品,又去买了点食材。

回到家后,我把几种药品放在了对方醒后能直接够得着的位置,然后打开电饭煲煮了粥。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吧。

在做完这些之后,我躺在了沙发,抱歉,我家太小了没有这种东西。

在找了一块尽可能平整的地板后,我躺在了地板上快速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女孩子一直在哭。

我想要安慰她,但是我无法触碰。

她边哭边说着「对不起」。

而我只能在一旁看着,无能为力。

我猛地坐了起来,原来是闹钟响了。

我想起来里面还有人,于是快速关掉闹钟后蹑手蹑脚地看向里面,还没醒。

我住的地方是只有1DK的小公寓,把对方吵醒就不好了。在不打扰对方的前提下,我静悄悄地洗漱着。

「还没醒啊,看样子应该喝了不少」

我如此想着。

我刚洗漱完毕门铃就响了。

我快速地打开门,把小秋接了进来。

「你的房间还是一如既往地乱呢」

「没办法嘛,我一个人住在这个小房间,只要能落脚就行了」

「真是受不了你,人呢?还没醒?」

「嗯,还在睡」

「行了,那你就去门外等着吧」

「嗯?」

「难不成是我啊,快出去快出去」

我被小秋从我的房间推了出去。

因为没带手机,所以我只能干坐在门口无聊地等着。

我回忆着昨晚做的梦,那种感觉无比真实,也让人无比悲伤。

在我沉浸在这种莫名的情感之中时,小秋开门叫我进去。

被我捡来的那个女人已经醒了,还换上了小秋带来的衣服,普通的运动服。

头发也扎起来了,普通的马尾辫。

我昨晚煮的粥也被端在她的手里,普通的饮食,自认宿醉最佳品。

仔细看,她的脸果然和我很像,如果有神的话是一副很好看的皮囊,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面容。

我盯着她的眼睛看,里面没有光,空洞无比。

眼袋很重,眼角的皱纹和劳累过度的人别无二致。

缕缕未能完全打理好的发丝就那样垂在额前。

嘴微张,小口啜饮着还有着一丝余热的粥。

一只手托着碗,另一只手机械地上下移动,将碗里的内容物一点一点送入口中。

看到这幅场景,我的心在微微颤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我本来坐在床尾,想要询问一些问题,不过现在我已经心思全无了。

我站起来,示意小秋帮我问,自己则是走到靠近门的位置,靠着门框,头后仰抵在墙上。

「他叫花江直树,是他昨晚把你捡回来的,他说你一个人躺在他家门口,所以他把你捡了回来,希望你别介意」

那人细若蚊声的一声「嗯」回应了小秋。

然后小秋脸对着我说。

「这孩子叫花舞,还在上高中,是离家出走的」

小秋后面的声音也有些弱了,想必她也觉得这孩子很可怜吧。

我的后脑勺在墙上又磕了一下,示意小秋接着说。

「这孩子和家里人吵架了,一气之下从家里跑出来了,我们这里离她家大概有二十多公里,真亏这孩子能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我磕着后脑勺的速度逐渐加快,我其实什么也没想,没有想着同情这孩子,也没有想着去呵斥这孩子的父母,也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我只是很烦躁,不断地磕着脑袋而已,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至于这孩子这几天住哪,先让她来我家……」

小秋话还没说完,衣服被那孩子扯了一下。

那孩子示意小秋靠近一点,随后两个人趴着耳朵说了些悄悄话。

「小直,她说她想待在你这里」

闺间秘话只说了这个吗,感觉是没有必要,但是那孩子似乎不想直接和我说话,我对此没有异议。

我闭上了眼睛,不再磕着脑袋,只是靠在墙上,嘴里回应着。

「可以,不过白天小秋你还是来帮我一下吧,我不一定有空一直照顾她」

「那肯定,我可不放心你们孤男寡女一整天都待在一个房间里」

「开玩笑的,你决定收留她了吧,时间应该还不短,是不是觉得钱不够了想要多打几份工」

被猜中心思了,如果是平时的玩闹那我都无所谓,可是我现在还是很烦躁。

我走近她们,拿起钱包准备数几张。

里面只有两张一万的,剩下只有几张一千两千的,剩下的只有零钱了。

我又闭上眼紧皱眉头重重呼了口气。

我摸出两张一万元的钞票。

静止了片刻之后,我重新把钱包打开,把剩下的几张大钞全部递给了小秋。

「只有这么多了,帮我给她买点生活用品吧,钱不够的话你帮我垫一下,就算我借你的」

「你怎么办,你的生活费不够用的吧」

「我会再去想办法的」

「麻烦你了,小秋……安达秋里」

「这是你第二次这样拜托我吧,好吧,我会帮你的」

「……谢谢」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拿起衣服和钱包出门了。

得去找新的打工了。不然没法维持生活了。

我带着目的在附近的商户周围不断寻找着短期打工,心里的那份焦虑和急躁一直在催促着我。

最终我找到了一份装载工的活,薪水很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低的时薪。但是胜在日结,在行业内普遍周结月结的情况下,以及考虑到我急需用钱的情况,哪怕是黑工我也得打。

六个小时两千,除去吃饭180和一瓶水110,只挣了一千六,大概也只够吃顿正常的饭吧。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回到了家。

小秋帮我们做好了饭,还留了字条和剩下的钱。

我在心中感激着小秋,如果口头感谢的话大概会被那家伙说着「我们是朋友,这都是应该的」给这样糊弄过去。

自从我决定不再接受家里的帮助自己独居之后,她一直都在帮我,实在是感激不尽,这次也是。

因为身上味道很重,于是我先去洗了个澡,出来时,我发现那孩子已经帮我盛好了饭,坐在桌前低着头等着我。

我看着她,现在的她没有了早上的那种机械感,多少恢复了一些精神,但是仍然低着头,不肯与我眼睛直视。脸上的憔悴感也没有消除,似乎那股感觉不是因为过度疲惫,而是漫长的岁月和极度的悲伤。

「谢谢你,吃饭吧」

虽然我说了吃饭,但是她没有率先动筷,而是等我动筷之后才缓缓拿起了筷子,我没有说话,继续夹着菜,大口填补着我今天的空缺。

在吃完饭我准备洗碗时,她阻止了我,开口说道。

「我来洗吧」

声音很小,但是我听见了,这是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在她洗碗的时候,我去收拾一下房间,毕竟今晚我还要躺地板,可以的话我还是想睡好一点。

话虽如此,似乎不需要我再做什么了。

看起来在我打工的时候,小秋已经帮我收拾过了,也许那孩子也帮我了。

垃圾都扔掉了,衣服也洗掉了,暂时不会用的东西也都收了起来,床旁边已经摆好了地铺。

「这是你们收拾的吗?」

「嗯」

「谢谢你」

没有了下文,不过感谢她们,让我今天可以好好歇一歇,明天还是去找个更好的活计吧。

我躺在地铺上,刷着手机,看看有没有特别好的兼职可以做。

流水声停止了,应该是洗完了吧。

我整个人往床边远离了些,与年轻女孩子相处还是要保持一定距离的。

在我准备就这样睡去的时候,我察觉到她似乎一直站在我的脚边没走。

「有什么事吗?」

我如此询问道。却是得到了这样的回应。

「我睡这里,你睡床上」

「诶」

「不用,我是成年人,你还是小孩子,你睡床吧」

她没有理我,仍然站在我的脚边。

在僵持了几分钟之后,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无奈地让出了地铺坐到了床上。

她这才慢慢坐了下来,慢慢地躺下。

我对她的死脑筋有些无语,只能扶了扶额。

随后我关了灯,说了句晚安。

没有得到回应。

就这样吧,明天还得接着挣钱。

我起了个大早,这孩子还在睡。

我不太会做饭,平时都是面包喝口水对付一下,但是今天的话只能煎几个鸡蛋,给牛奶加热一下,大概就这样吧。

随后我留了一张「记得按时吃饭」的字条,给小秋发了消息之后我就出门了。

今天去饮食店,是我轮班的日子,再过两天就发工资了,所以这几天要好好干才行。

在打完工回家之后,又是提前做好的晚饭和留的字条,上面写着「她今天很想你」。

我看着那孩子,结果她瞬间避开了我的视线。

睡觉前,她难得叫住了我。

「花舞」

「怎么了」

「我的名字,花舞」

「叫我的名字」

……

「花舞」

我如她所愿叫了她的名字。

「嗯」

然后她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似乎是想让我再叫一遍。

「花舞」

「嗯」

还不够吗?

「花舞」

「嗯」

「花舞」

「嗯」

「花舞」

「嗯」

「花舞」

「嗯」

……

「你在耍我吧!」

我有点生气了,声音有些大地喊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整个人又缩了起来,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

好像说过头了。

我试图安慰她,但是她怎么也听不进去。

不管我怎么做她都没有反应,我没招了,只能给小秋发消息,她表示自己明早一大早就来,让我先照顾好她。

但是她怎么也听不进去我说话,浑身还在发抖,我只能给她盖上被子,留了一盏小灯,然后躺在地板上看着她。

今晚花舞一夜没睡,我也失眠了。

天刚蒙蒙亮,小秋焦急地拍着我家的门,我去开门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她的一巴掌。

我自知理亏什么都没说,只能出门。

我什么都做不到,但是我还得养家。

工作时我一直心不在焉,不过工作也没有出岔子,少了这份薪水的话,不管是我还是花舞都会生活地很艰难。

但是花舞的那一声声「对不起」还是一直徘徊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晚上我回到家,小秋没走,她身旁的是已经停下来的花舞,花舞看起来更加躲着我了,现在她的目光已经完全不敢看着我了。我的心里一阵绞痛。

进门不远处一个垫子兀自摆在那里,我自然明白我应该干什么。

我跪在那里,向她们道歉,这都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的,我只能一遍遍道歉,同时越是道歉,我也愈发明白了花舞为什么会一直说着「对不起」,因为我们都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伤害了对方。

「对不起」

小秋并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这里,她们躺在地上,而我躺在了床上,我表示应该换一下位置,但是她们两个都没同意,无奈作罢。

她们两个小声嘀咕着什么,大概又是闺间秘话吧。

罢了,我也该睡了。

今天起来有点晚了,前天没有睡好,结果昨晚好好补了觉。

刚清醒我就看见她们两个在那个只能站一人,两人并排就显得极为拥挤的灶台前做着早饭。

经历了昨晚的风波,我自然不敢多废什么话。

在吃完后我说了声「谢谢」之后就准备出门了。

小秋叫住了我,并要走了我剩下的四千多元,零钱也拿走了,看样子今天要饿肚子了。

好在今天是在饮食店打工且发薪水的日子,店长看我没有吃饭,给我拿了两个点里的大肉包,让我直接吃就行。

我表示万分感谢,并执意要付钱,尽量不亏不欠是我的准则,最后在店长和我的互相拉扯之下,我只付了一个肉包的钱。

一周四天,40小时工时,时薪900,扣掉税金和其他费用,最后还剩两万八,店长偷偷从自己钱包里多抽了两张一千私下里塞给了我,说是照顾我这个后辈。

已经决定了,这辈子要为了店长赴汤蹈火。

最后去掉肉包120,现在有余额29880。

总算是脱离最低温饱线了。

既然有余钱,那要不要买个礼物回去呢。

想到这里我绕去了隔壁街道的小摊,在转了一圈之后我买了两个发卡,发卡300元,之后又去买了各种食材花了四千多。

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蛋糕店,有个蛋糕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但是价格1800,对比它的体积,我觉得这东西贵到令人发指。

但是想到家里两人,我咬咬牙狠心交换到了一个看起来就很美味的小蛋糕。

回到家后小秋又回去了,还是事先做好了饭,留下了一张写着叮嘱的话的字条。我发消息问她要不要吃蛋糕,小秋则是表示我全给花舞就可以了。

于是在晚饭时间后,我和花舞两个人坐在这个不太大的小蛋糕面前。

说实话这块儿蛋糕太小了,我两口就能吃完,还这么贵。

但是一想到是给花舞买的蛋糕,我当时心里感觉异常的舒畅,于是在某种心理作祟下,它出现在我了我们面前。

「怎么办,要不你全吃了吧」

我对着花舞如此提议。

花舞则是摇了摇头。

「那我们对半分吧,我要前半,你吃后半」

花舞还没做出回应我就已经用叉子将蛋糕分好了,前面小后面大,但是小的那块儿我已经飞速送进了嘴里,因此不容置疑。

我露着如此表情凝视道。

迫于我的淫威之下,花舞还是一点一点将蛋糕吃了下去。

「好吃」

只此一句便再无下文,好吃就可以了,也不枉我花了这么多钱。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着。

因为花舞看起来喜欢吃蛋糕,所以我买了便宜点的款式。

拜这个东西所赐,我的财务状况从清贫度日到小有余资再到空空如也之后就借钱度日随后收到薪水重新开始了新的轮回。

但是花舞看着一天天的健康起来了,也乐意和我说话了,尽管一天和我说话还是没有超过五句,且大部分都是我问话了才会回答我。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我也快开学了,开学就意味着我没法再这样高强度打工养着花舞了,因此我和小秋商量着要不要帮帮花舞解决家庭问题。

于是我们小心翼翼地向花舞提起了这个问题。

「花舞,有想过回家吗?」

在听见「回家」的时候,花舞明显身体抖了一下。

我心里也咯噔一下。

我和小秋面面相觑,想要找个更好的问话方式。

还没等我们开口,花舞率先说话了。

「我是和家里的亲戚吵架了,因为他做了一件我很难过的时候,所以我躲起来了」

「我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孩子,家里只有哥哥真心喜欢我,但是哥哥不在家了,我想要找哥哥,所以我就这样跑出来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异常难过,就好像是我的切身体会一样。

「没事的,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等找到你的哥哥,我们再送你回家好不好」

「嗯」

「那你知道你的哥哥在那里吗,我们帮你找他」

「不知道,我把他丢了……」

话还没说完,花舞又哭了,因此这个话题只能到此为止了。

在花舞说「我把他丢了」的时候,我的内心和被针扎了一样难受,为什么我不是她的哥哥呢。

于是我向花舞提议,我来做花舞的哥哥,等花舞找到了另一个哥哥,我们就送她回家。

花舞同意了。

于是她第一次直接称呼了我。

「哥哥」

之前都是我主动搭理花舞,花舞从来没有称呼过我,连「你」都没说过。

突然被这么一声「哥哥」搞得我有点心花荡漾。

于是我叫她花舞妹妹,她叫我直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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