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市的人群渐渐散去，端木凤才带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对江澄说：“我从未想到京城的夜晚竟是如此热闹和有趣。”
以往即使有机会外出，那也是在举办盛大的宴会之时。
即便如此，也总是在群臣的簇拥下，为了展现帝王的威仪，她无法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
大多数时候，她只能端坐在主位上，像个木偶一样手持酒杯。
偶尔的乐趣就是在高台上观察群臣的反应，尤其是在自己品尝食物的时刻，他们会跟着进食。
而自己一旦有举杯的举动，他们便会立即停下筷子，手轻触杯沿，准备举杯。
无奈成为皇帝之后，乐趣寥寥无几，只能偶尔戏弄一下他们来寻得一丝乐趣。
江澄紧握着端木凤的手，回应道：“以后还有许多乐趣等着我们，仅仅一个京城确实太小了。”
坦白讲，京城有些乏味。
这里既没有独一无二的绝美风光，也缺乏足够的自由。
毕竟这里是天子的脚下，即便是夜市也总有无数双眼睛在监视，与他曾经游历过的其他城市相比，确实显得不够繁华。
“说起来，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打算回府吗？”
端木凤眼波流转，突然凑近江澄身后，挣脱他的手，一跃而上，直接攀上了他的背。
“当然要回府，不然我还能住哪里？难道你忍心让我一个弱女子露宿街头吗？”
江澄会心一笑，托稳端木凤后，便带着她直接朝江府的方向走去。
在归途上，端木凤安静地伏在江澄背上，呼吸平稳，仿佛是玩累了而沉沉睡去。
由于背着端木凤，江澄并未选择正门进入，加之夜已深沉，正门此时早已关闭。
刚将端木凤安置回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院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大少爷，老爷在堂屋等你很久了，你再不过去，他可能就要着凉了。”
江澄一听居然是在堂屋等他，怔了一下后吩咐道：“在侧屋准备两桶热水，之后就不要再进去了。”
一般来说，堂屋是招待客人的地方，所以没客人的时候，他爹多是在书房等他。
可这一次，他爹直接在堂屋等他，很显然是对于今日他那冒犯陛下的举动极为不满。
想想也是，再怎样这也是陛下亲自赐婚，他这一处退婚无异于是在打陛下的脸。
万一真把陛下惹火大了，他家里怕是也不好交代了。
不过也正是够了解当今陛下，江澄才敢第一时间上去直言退婚。
别看端木燕当时气的好像要吃了他，实际上端木燕压根就没有生气。
一个合格的帝王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那外露的情绪往往都是最不真实的。
江澄又不是没跟端木燕打过交道，对他也是很熟悉的。
不过眼下，还是先去把他爹应付了再说。
一踏入堂屋，江澄便瞥见江厉正端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
“爹。”
他轻声呼唤，但江厉并未理会。
江澄又走近了些，再次喊道：“爹。”
江厉仍旧闭着眼，沉默不语。
见状，江澄直接说道：“既然爹已经睡着了，那儿子就先回去休息了，夜晚寒冷，容易着凉。”
“站那。”江厉这才睁开眼睛，不悦地盯着江澄，“你疯了？”
“你这样去退婚，陛下怎么可能同意？”
“啊？”江澄听着父亲的话，感到有些不对劲。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立了大功，回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还敢进宫跟陛下提退婚？”
江厉虽然语气轻描淡写，但江澄深知这是他生气的征兆。
“回爹的话，儿子知道自己姓江。”
“那你为何不先与我商量，就擅自进宫提退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江厉边说边用手指轻点江澄几下。
“你这样退婚，一辈子都别想退掉！陛下那脾气，肯定不会遂你意的...好了，回去睡觉吧，退婚的事你别再插手了，我来想办法解决，实在不行，你就认命吧。”
江澄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并非责怪他进宫提退婚，而是不满他未事先商量。
他心中暗自庆幸，不愧是自己的父亲，始终站在自己这边。
毕竟，这一步走错，全家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更何况，他父亲还是当朝丞相，陛下对他早有不满。
江澄又向前几步，坦白道：“爹，我从未打算退婚。”
对于端木燕，他打算反其道而行之，名义上退婚，实则成婚。
但对江厉，他不能这么做，否则退婚就成真了。
从父亲的话中，江澄知道江厉真的以为他要去退婚，甚至准备亲自介入。
江厉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江澄：“你没打算退婚，那你进宫跟陛下提退婚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成婚！”江澄干脆地回答。
江厉眉头紧锁，但很快又舒展开来，突然笑了。
“原来如此，陛下向来不喜欢别人逆他的意，你这么做，他反而更不可能让这婚事告吹。”
江厉抬头欣慰地看着江澄：“好小子，真会玩！你这招以退为进可是欺君之罪。”
尽管如此，江厉并没有责怪江澄的意思。
作为常伴陛下左右的丞相，江厉对端木燕的性情了如指掌，自然明白江澄的用意。
“但你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即使你什么都不做，这婚事你肯定也是要结的。”江厉不解地追问。
毕竟，这是陛下亲自赐婚，无人敢违抗。
“如果我不这么做，陛下可是会变卦的。”
如果他和端木凤不干预这桩赐婚，任其自然发展，他们之间是无法成婚的。
这是他们上一世最大的遗憾。
特别是在端木凤登基之后，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变得难以逾越，无法再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一者为皇帝，一者为大将军，从各个角度来说都是不可能再在一起的了。
可就算是这样，流言蜚语也从来没有断过，那要是真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一起了，后世史书他俩绝对没有半点的好话。
他倒是不在意自己往后名声怎么样，反正人屠之名已经落实了，可还是想给端木凤留一个明君、好君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