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罗衣襟在微风里飘舞，轻薄的裙纱随风旋转，在她进入卧居后，房间中，就充斥了兰花的芳香。
这股芳香冲淡了尘埃的厚重感，让朴素的房间多了几分温馨。
她不是第二个来道闲房间的人，不过这一刻，道闲觉得有她在，才能感受到一丝回家的温暖。
“谢谢你，祜莘。”
他还沉溺在殷祜莘的怀抱之中，没有挪动脸，因为他太疲惫了，想要靠在某人的怀里休息。
这些年来，为了收集药材，提防阴灵，还有打探消息和御敌，他都没有认真地闭目休息过。
只有在殷祜莘的肩膀上，他能够向上天偷来半日闲。
道闲道闲，大道之上亦想觅闲。
他不困，但是此刻沉浸在温柔乡中，他甚至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就这样在黑暗的温柔乡隐埋。
“好，那你再休息会吧，要盖上被子吗？”
殷祜莘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为他拂去灰尘一般细致轻微。
她没有大动作，因为怕弄疼了道闲的某处伤口。
如果道闲睡着了的话，她一定会扒下道闲的衣服，好好看看有多少个补丁，然后给他缝缝补补一番。
透过衣服的接触，她都能感受到道闲身上的一丝丝血迹的气息，还有衣服底下用丹药抚疗的痕迹。
以及那道为自己而受伤的伤口...，不知是否已经痊愈无疤了呢？
“不了，天热~”
道闲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是小猫咪在殷祜莘的肩膀上摩挲着，让她有些发痒。
他的发丝有些凌乱不堪，像是碎毛发在自己身上刺扎的感觉。
不过殷祜莘不介意，她只想道闲好好休息一下。
“好呢，那你，乖乖休息，其他的...之后再说。”
她挺好奇道闲在自己回道观后的时间里，都做了些什么，不过好奇的想法还是被按耐住。
今后的时间还有很多。
但道闲没有不想回应，他闭着眼睛，然后伸手从后腰的取出了一个锦囊袋中，将它递给了殷祜莘。
“打开看看，给你的。”
殷祜莘有些惊愕，自己竟然还有当地手信礼物不成？
不过，罗阴山的礼物？
会是骸骨吗？
想想都让她有些发怵。
“啊？给我的？现在就打开嘛？”
她有些激动，毕竟多年没有收到过礼物了，心里还是有些小开心的。
不过收到礼物后，不应当面打开才是尊重，除非，对方允许？
道闲在她肩膀上上下扭了扭代表了同意。
（这女人，竟然还这么糯糯吗。）
得到再次同意后，她小心翼翼地解开锦囊袋的绳子。
在打开后，她的激动，就更加明显了。
“啊！这是！”
一道闪闪发亮的金光乍现，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来。
平日里已经稀世珍奇的丹药，居然在这小小的锦囊袋子中。
“这是突破到固本期的，固本丹吧？你是要给我？不行不行，你还没突破呢！”
她着急地就想把锦囊袋子放回到道闲的衣袖之中，但却被道闲紧紧地抓住了手，让她不能有一丝动弹。
她的力气不小，不过在感受到道闲手上愈合多次的手茧后便没有再挣扎了。
分明是一个弱冠之年的青年，但手上受伤的老茧却像是一个农夫一样粗糙。
她有些心疼地眼眶湿润起来。
“道闲...”
“拿着。”
道闲仍旧靠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显得慵懒而无所谓的样子。
似乎这种东西对他而言不过是随处可得一样。
这是特意给殷祜莘带来的礼物，她明白自己如果却之，就有些不恭了。
道闲小声道：“你想知道在你走了后，我在做些什么吗，小莘。”
“嗯。”
——
“他回来了？”
老态龙钟的博丰长老，躺在卧床上，缓缓地睁开眼睛。
房间非常阴暗，只有敞开的房间门口处透射出一丝光亮。
自一年多前突破失败以来，他便一直如此，蛰伏于幽暗之中。
据他说，这是为了隐匿于幽夜，延缓自己的衰老迹象，尚且有机会觅得一线生机。
只要等到下一个道观卓越弟子足够优秀，可以让他领导本宗的奖赏就好。
过于幽暗，使得来禀报的弟子，只能迎着光略微窥得他一丝衰老的面容。
不过在抬头与长老对视了一眼后，弟子便赶紧低下头来，不敢多看一眼。
“是...是！”
博丰长老只是老了，但是那股威严的压力尚在，整个房间的灵压已经让弟子跪下的膝盖感受到了重压。
让他他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听到弟子的肯定答复后，博丰长老只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随后笑了笑，像是肩负着的包裹终于得到了释放。
“还在就好，还在就好啊。”
弟子有些疑惑在心中，不过他不敢多问。
分明两年前，博丰长老对态度应该是厌恶的。
而在突破失败后的时间里，却似乎逐渐改观起来，甚至有些盼望他回到道观之中。
可能是因为道闲的事迹？
这两年里，各个道观之中都流传着道闲在罗阴山拯救了不少人的传言，也让几位长老津津乐道。
虽然是外院弟子，不过能够有一份赤诚之心以微弱之姿，拯救其他弟子于水火之中实属不易。
这也让长老脸上有些挂金。
毕竟他的存在使得千云观一时间还成为了勇气之观，让博丰长老获得了不少药材的赏赐。
不过这并没有让博丰长老真正发自内心开心起来。
因为他希望的还是突破凝丹境，而不是一些虚无的名声。
见博丰长老又闭目着陷入了沉思状态，弟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晃了晃脑袋，然后将身子往前探去，想要看看博丰长老的动静。
一动不动？
不过好似能看出长老的鼻子一呼一吸之间，略微的动静。
（所以，我该走呢？还是...该走呢？）
打心底来说，他是想要走的。
再不走，都怕自己又被安排了什么新任务了。
自己在半年前，才因为碰巧来到博丰长老的房间禀报要事，所以才被调派去罗阴山看道闲的情况，以确认他有无任何叛变的迹象。
若有，则缉拿归宗审问。
若有反抗，可大刑伺候。
不过，当弟子自己去到当地的时候，才发现道闲竟然是如此可靠之人。
因为见证过罗阴山周围的尸山血河，残肢断臂横竖期间，他知道一个人能在那种极度恐怖的情况下能够生存是多么不易。
而且他还在那里阻拦多次其他道观冒死想要查探消息的弟子，并救下了不下数十人。
（再怎么说,他也救了我，救命之恩，还是要报答的。）
所以，本来这位弟子也是想要痛快给道闲一个斩立决的判令，将他缉拿回宗。
但在亲眼见证过一番后，他确实有了极大改观。
（道闲师弟，只是资质低下，但是丹心赤诚，无可挑剔。）
如果长老还要对道闲不利，他觉得需要想个办法拒绝长老的要求。
但博丰长老仍然一言不发，没有任何举动的迹象，让弟子有些踌躇。
“长老，那弟子就先行...告退了。”
随后弟子一步一步，慢慢慢慢地往后退下，随时在长老发号施令的时候自己就能再次跪下。
但长老并非又沉睡了，只是他在思考，该怎么应对道闲。
在他看来，道闲本应该是一个死在罗阴山的人，即便他没有亲自下令将他派遣过去。
但他并不希望道闲死得那么没价值。
若是像一只蝼蚁一样死去，那样的话，估计可能会引来姜青墨的不满。
（听说她已经固本中期了，这个实力的飞涨是我数十倍有余，天灵根啊天灵根，当真是一个神赋的灵根。）
因为道闲活着，可以让他赌第二次机会，那就是赌姜青墨会不会留念旧情。
“对了，帮我做两件事吧。”
弟子本来已经快退到了门口边上，听到博丰长老发话后，赶紧双膝跪地，即便重重地嗑在了门槛上，他也不敢叫出一个痛字来。
“是！长老您说！”
长老缓缓地爬起身子来，然后将从自己床头旁边的书架上取出一封书信，将他用力甩过去了弟子的手上。
接过信后，弟子低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封已经有些泛黄的页章，看起来已经放了好几个月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长老很早以前就写好了，但是苦于事机却未曾寄出去过。
“给我送去青岚仙门，给谁你应该知道的？”
“弟子明白，绝不辜负长老信任。”
博丰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摆了摆手让他快去快回。
“嗯，还需传话一句，就说道闲今日回来了，安然无恙。”
弟子了然于心，正准备起身再走的时候，博丰长老又发话了。
“嘶~”
使得他无奈再次嗑在了门槛之上，感觉自己的腿根都要碎裂了。
“在这之前，先去一趟道闲的卧居之中，就说明日辰时五刻，来道观大厅处汇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