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黑色,袭击了坐在观众席上的人群。

就像是地震引发了海啸,人浪此起彼伏,一阵汹涌的混乱了,黑沉沉地压入南宫聆海眼帘里。

这充满着恐惧的黑暗浪潮,险些将她小小的心灵给吞没。

“大家……大家不要慌张。”她说话都有些舌头打结了。

舌头打结是很小时候的毛病,为了歌唱,老师逼迫她每天训练口舌才摆脱了这样的困扰,这一刻却又重新回到了小时候的无助之中。

南宫聆海战栗着双腿,上半身越来越沉,把膝盖都给压弯了。

好黑……好怕黑。

就像是讨厌战争与死亡一样,聆海同样讨厌着这样混乱的黑色。就像是困在子宫里,在羊水中时刻害怕着窒息般的恐惧。

那是超乎记忆,刻在本能里的恐惧。

这一刻,所有的期待啊,渴盼啊都不重要了。

她为什么唱歌,以何种方式唱歌也都不重要了。

活下来。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这么三个字。

虽然,这肯定不是什么袭击,她是这样坚定认为的,不过是某个小小的故障,客观环境的不利变动而已。

才不是恐怖分子……才不是!

可恶!已经控制不住大脑深处对于黑暗的构想了,那恐怖的构想简直是快要吞噬她了!

“安静……大家安静一点!求求你们了!”

果然,还是不得不想起了当初唱歌的初衷。

只不过,是想让周围混乱无色的声音,归于秩序的颜色。

“纳威亲王!快来人啊!亲王遇刺了!”

这一刻,人群的尖叫彻底若汽油被火花给点着了。

驳杂混乱的音浪盖过了话筒里细柔而害怕的声音,那是她说话的声音——

都彻底被盖住了,一点缝隙都漏不出来。聆海的嗓音败给了黑暗里的无序。

当她听到死人了的时候,双目战栗失神,像是褪去了本该属于生命的光彩。

“救我……”

她看到了黑暗里绽放的银光。

那不是闪耀着的希望,那是夺目的死亡刀光,在冰冷而驳杂的黑暗里像是毒蛇的瞳孔般指向了她。

聆海的眼眶彻底湿润了,嗓子无力地连接着沉重的小脑袋瓜,以至于嘶哑到喊不出任何声音的程度。

滴答。

滴答。

好安静,居然听得见自己泪水掉落在掌心的声音。

泪水好冷啊,是没有人在注视着她嘛……

“铛!”金属碰撞在更坚硬的“金属”上,发出了刺耳爆鸣,这股尖锐的声音险些刺破了聆海已经疲于恐惧的心脏。

她戴着栗色的公主发辫,呆呆地跪坐在原地,离她不到半米远的寒冷刀刃上,映着一只令人感到窒息的金色龙眸,若君王般俯视着她这个小小的生灵。

火光,在看不清颜色与状貌的龙鳞上闪耀着,伴随着青烟的上升,那是白热化的冷锋比拼。

“退下!难道说,你要与黑夜帝国的皇族为敌?”

聆海的脑海里像是被燃烧弹给炸亮了,所有的漆黑,混乱,都被这句充满威严的稚嫩声音给死死镇压住了。

聆海将目光看过来,她那副模样像是一只躺在湖畔搁浅的鱼。

她大约见着侧面有一个黑红色的漩涡,逐渐地缩小至消失,黑红色漩涡前是一个娇小的身躯,却刚毅勇猛地挡下了袭击者的寒刃。

此刻,我的手爪火辣辣的疼啊,为了保护这个会唱歌的姑娘,我亲爪抗下这一刀,锋刃割裂我的龙鳞,刺在了我的掌心里。

好痛……

好痛哇!

我都自暴露身份了,这家伙居然不退反进,得寸进尺!

竟然敢对美少女公主下重手,真是个罪大恶极的猖狂坏蛋!

我,倪克斯·洛厄法尔忒·思嘉雷特,要狠狠地制裁你这种败类!

“我高贵的鲜血啊,将这份痛楚奉还吧!”我咬着牙喊出了皇族公主该有的台词。

这一刻,全身上下跟打满鸡血一样,管它受伤自己流出来的血,还是不该流出来该乖乖待在我身体里的血,都一股脑地从我的掌心乃至指尖流出来,汇聚成了一个漩涡般的鲜血旋刺。

如果有什么能够很好比喻的话,那就是电钻!

鲜血汇聚成一个尖锐的钻头,我要让这家伙体验钻心的痛楚!

嗯,等等,心在左边对吧?

那他的心,大概在我右手的方向。

我咬定决心,盯着这家伙的胸脯靠我右边的方向,狠狠地捅!

鲜血突破了轻甲和血肉的防线,在他的左胸膛开了一个鲜血汩汩的大洞。

我见状收回了龙爪,右爪子干辣辣的疼,像是泡在了奈莎莲厨房秘制的辣椒水里一样。

黑暗里,刃光依然闪耀着。

银色的冷光,在鲜血的映衬下,更加的寒冷,我清清楚楚地见着这个袭击者忍着疼痛,举起手中的刀,这一次目标不是那名会歌唱的少女,而是守在少女身旁的我。

啊嘞?!

我怕不是捅穿了这家伙心脏了哦,怎么他人怎么还好端端的?

右腿向后划动一步,重心也随之后移,蓬松的裙摆重新飘舞着向后翘起来,像是轻快跳舞一样。

但我的心中一点也不轻快,甚至算得上沉重。

这家伙……

我用眼睛死死盯着他全身上下血液流动的回路。

啊嘞,等等?怎么还有心脏?

在我左手边的位置?

心脏……长在右边?

“什么鬼啊,镜面人?”

这不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吗!给我遇上了?

不是,谁家好人想得到人的心脏长在右边啊!

完蛋,完蛋!这下又是我被动了。

我强忍着从漩涡里还没回过神的眩晕,重新将小手捏成坚硬的龙爪子。

故技难施啊,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我紧张兮兮地抿着小嘴唇,左腿也跟着往后滑了一步。

可恶,要是有趁手的武器就好了!

每次都这样空手接白刃的,搞得我是杂技团的特技演员一样。

“死。”袭击者冷着眼眸,面纱遮挡了他的面容,我只能依稀看见他暴露出的凶恶眼神。

我再次捏紧拳头,害怕受伤的恐惧吞没着我,但我必须作出反应。

用我赤裸裸受伤的手,回应这势如破竹的刀光……

会很疼吗……

我不自觉就闭上了眼睛,因为害怕而颤抖着涌出的眼泪,轻轻地抹在了我恐惧却又坚定神情的嫩滑脸颊上。

被刀子扎的疼……

快来到了……会很痛的。

不要……

如果有谁能替我挡下这些伤痛就好了。一个人撑着,其实很累啊。

这一刻,膝盖无比沉重,手伸得老直,却有一种力量正在将它生拉硬拽,想要将其蜷缩着拉回来。

我想象着小时候打针,恐惧地回过头闭上眼,倒数着针扎入手背的剧烈刺痛。

或许,这就是本能害怕受伤的心情吧。

铛!

沉重而明亮的切割声传入我的耳朵,我心中一跳,全身上下像是触电般颤抖了起来。

不过我逐渐意识到了,疼痛没有传递到我的大脑皮层。

我悄眯眯睁开了一只眼,我习惯性的右眼,眼珠子在眼眶里紧张地转来转去,像是滚动的玻璃弹珠一样。

我用紧闭的左眼,承担着睁开右眼看见疼痛的风险,这样心中的恐惧似乎被这样的力量给抵消了。

半双眼睛所窥见的残缺世界里,黑色的长发若牢固的蛛丝巨网,交织着格挡在了我的身前。

我隐隐约约在那杂乱的黑发风暴里,看见一个娇小玲珑的背影。

“你,让倪克斯,受伤了。”话音很平静,但是压抑着如冷火燃烧的愤怒。

这一刻,芙柔尼娅的声音,像是幽灵的怒吼,又像是暴风雪中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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