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那么几位能闯入她简单生活里的人，能留下记忆的也不多。当年的维耶娅是其中之一。毕竟，作为第一勇者的人很特别，这个名号承载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多到她这个在时间长河逡巡百年时光的幽灵，也会对其侧目以待。
存放“全视之眼”的至深地宫中，面对维耶娅的怒视，小绿只是抿嘴，露出一个笑容：
“你能活着回来，真好。”
“害……”
就像老朋友间的斗嘴一样。
维耶娅忽的也卸了心中的怒气，仅仅看着对方轻声叹息：
“也许吧，生死福祸这种事，谁又说的准呢。”
“不对。”
小绿严肃摇头，竖起食指晃动：
“活着就是一切，芙姐姐和我说过，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是吗……”
维耶娅知道小绿不会说谎，也不擅长骗人。或者说，器灵这类生物，大多都很简单纯粹，它们杀气重的会越来越重，说谎的谎言会越来越多，仁善的救助疗愈人数日益增长……
它们都这样，从诞生到毁灭，只会在一条道路上行走。
现在，连小绿都不知道芙拉薇尔是大魔王，魔王之王。
情报网不行是一方面，那批知情人士保密协议签的好也功不可没。
维耶娅屈指弹了弹玻璃，道：
“准备好了吗？”
“什么？专业治疗魔物娘脑子的医师信息吗？”小绿愣了愣，“你现在闹得整座仲裁所人心惶惶，还一直瞒着你徒弟……唉，这样不好，我不能直接把医师的信息打印给你。”
“而且，你徒弟现在真的很伤心耶，你确定还要继续下去嘛？实在不行你多等一天，我明天就联系红姐姐。她知道的东西比我多，一定能解答你的疑惑。”
小绿很是认真的在帮维耶娅出谋划策，魔物娘的身份在人族地盘里很敏感，就算把合格身份弄到手了，出行也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维耶娅摇了摇头，拒绝小绿的好意，轻声问道：
“人类的历史里，有魔物娘获得勇者刻印认可的记录吗？”
“没有。”小绿秒答，同时心里也有了一丝猜想。
凡是和魔物沾了边的，都不可能获得勇者刻印认可。而且，维耶娅目前拥有的勇者刻印，也是继承以前当勇者时的那个。
这种情况很特殊，完全没有任何先例可以用来参考。
但是
很大可能，耶姐姐想用藏在黑暗里的魔物娘身份成为阳光底下的勇者？
这样真的能成吗？
没有先例用来参考，小绿有些焦急。
万一人类不认可这样的勇者呢？反而想迫害，切片研究呢？
想法还是太冒险。
可，不冒险这么做的话。
耶姐姐永远得伪装自己身份，在这样一个有着神迹显现的大地上，可以成功一万次，但只要失败一次，不小心暴露了伪装，那可就彻底完蛋了。
人类世界的各种悬赏组织，公会赏金令，冒险委托等等，都会如蚂蚁一样络绎不绝找上门来。
哪怕来一个杀一个，人类是杀不完的。
且在数十亿人类里，时不时就会诞生一些奇葩，保不齐又诞生出一个专杀魔物娘的特攻型勇者，那就不好玩了。
就像勺子杀人魔一样，这玩意是真不建议随随便便就沾上。
小绿忧心忡忡，目前最稳健通用的方法就是帮魔物娘身份的维耶娅，在王都网罗个位高权重的主人，但这种方法也就想想算了。
真说出口小绿感觉会小命不保，正义的耶姐姐不动手也有其他人来代劳。
唉，可惜了。
不然以耶姐姐的模样，一定能在王都找个好下家，平平稳稳的在人类世界活下去。
只是可怜了芙姐姐，下落不明也就算了，老公还要被人牛走。
想着，小绿绿荧荧的躯体变得黯淡下来，维耶娅对芙姐姐的下落闭口不提，再加上外界传开的消息也都是不好的负面消息……
芙姐姐大约的确已经死了罢。
“你似乎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维耶娅看着对方忽明忽暗的荧绿色身躯，皱眉问了一句。
小绿连连摆手，惊慌否决，“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语气更可疑了。
是在想怎么把出卖我的利益最大化吗？
“好了。”
维耶娅伸手，屈指敲向用来保存“全视之眼”绿宝石的玻璃容器。
咚咚咚!
“怎、怎么了?”对上维耶娅的眼神，小绿突然有些结巴，“你敲我屋子干嘛？”
“真把这当你屋子了？”维耶娅略有无语，再次咚咚敲了两下，“开门!”
“不开!”小绿很不悦，“你说今晚要一直呆在这儿陪我聊天。要是你目的达成，不和我说话了怎么办？”
“没事的，我带你出去玩，让你感受一下外面的自由空气。”维耶娅说，活像一只引诱兔子开门的大灰狼。
“还有，你不是好奇我现在是什么种属的魔物娘吗？开门我就告诉你。”
“我知道，你一找我准没好事!”小绿愤懑的扬了扬拳头，像只抬爪示威的浣熊，“你这邪恶的魔物，伪装了这么久，终于要露出真正面目了吗？!”
“哎呀呀!糟糕，我被邪恶的魔物攻下防御弱点，距离架势条恢复还剩6秒!”
小绿突然虚弱，捂着胸口，身后的玻璃容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的璀璨绿色宝石。
“6!”
“5!”
维耶娅快步越过，在倒计时还剩三秒时，将悬浮在容器里的绿宝石一把抓住。
同时，维耶娅的身体也像太阳底下的蓝莓奶油蛋糕一样，开始融化，小绿不知不觉睁大眼睛，心中骇然。
她忽然知道维耶娅这具身体本源是什么了：
“史、史莱姆!”
“错啦。”
在小绿胆战心惊的目光里，维耶娅抛硬币一样抛玩手心的绿宝石，翠色的眼底滑过隐晦笑意：
“是魔物娘才对。”
维耶娅一边说，一边给自己扣上兜帽，戴上浅色面具遮挡住似笑非笑的面容。
明明上一刻还是正义伙伴的维耶娅，戴上面具后浑身气息却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告诉那些人类。不死的魔王已经归来，她将夺回曾失去的一切!”
小绿心中一阵阵发怵，她觉得对方不像是演的。
真情流露吗这是，还是遭遇的打击太大，现在的性格连带身体都一起向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我的老朋友，你还愣着干什么？”
维耶娅显然没小绿想的那么多，只觉得对方磨磨蹭蹭好不配合。
“快去给联合国发通知啊。内容就是，关于你在鹿角城这边的宝石身体被怪盗基德盗取，并且对方还打算集齐七龙珠一般将你剩余的宝石身体集齐，拿去献祭……”
要素太多，以至于小绿以为对方在报菜名。
好吧，刚才果然是她的错觉。
第一勇者就是第一勇者，经历如此大变故后还能面不改色的开玩笑。
小绿衷心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