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琪希视角】
「在下的厨艺受到了庄严的侮辱。」
从黑泥一般黏稠的回忆之中勉强脱身,已经全身冷汗的洛琪希花了片刻时间,才再次意识到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态:大地已经裂开,万物坠向天空,而她与艾莉丝已经被当作餐前点心和正餐,被引发灾难的「下落恶魔」狩猎。
而就在此刻,「下落恶魔」那张苍白的人脸,闭着的双眼溢出更多污血,仿佛真的在寒心流泪:「为什么食材撒上了最好的调味料,也不能把风味拯救回来?为什么被最唤起创伤的回忆重访,仍然没有被恐惧与绝望压垮?希望……是的,在下仍能从你的身上嗅出名为‘希望’的酸臭滋味!」
「光是为了一道餐前甜品,在下就已经耗费了大量的权能唤起回忆,耗费了大量的爱心亲手烹制,结果却会是这样的失败品吗!不可饶恕!不可饶恕——洛琪希·米格路迪亚!」
“就……这……?”
已经泪流满面的洛琪希,从牙缝里挤出对「下落恶魔」的回应,一只手已经暗中攥住了自己的魔杖,将杖尖的魔石对准自己的心脏:“就这点程度……你甚至没能让我想起那位大人的真面目……你这废物!!!”
「给在下变成最廉价的刺身吧,洛琪希·米格路迪亚!!!」
「水之精灵啊,与吾辈同行——其形塑于门扉破却之时!」
双方的怒喝同时响起。「下落恶魔」已经等不及让洛琪希与艾莉丝一同坠入天空之中连接地狱的门扉,而是将雪龙兽的尾鳍化作锋刃,向着洛琪希的头颅闪电一般袭来;而洛琪希咏唱的魔法,不是直接对着「下落恶魔」发起攻击,而是用极特殊的「水」魔法直接操纵身体里的水,让全身的魔力海啸一般涌动起来——
这是许久以前,在阿斯拉王国的王领,刚被那位大人买回去时,为了向那位大人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一度施展的危险咏唱。
“老师——!!!!!”
艾莉丝发出了嘶哑的惨叫,眼睁睁地看着「下落恶魔」的刀锋唰地一下从洛琪希的脸部划过,将那颗头颅从中间一刀两断……
并没有。
「下落恶魔」的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它的厨刀切割过不知多少食材,而这是第一次下刀以后没有半点切断骨肉的实感,仿佛切割的对象不是活人,而是流动着的「水」!
「该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吗。这股熟悉的灵魂气息,你就是米娅酱转世以后的形态呀,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被「下落恶魔」攻击的一刹那,洛琪希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远不仅仅是恐惧,还有别的成分;她那完全可以说是自毁程度的咏唱成功了,与其说是咏唱不如说是召唤,她眼角的余光仿佛能看到身侧出现一个淡薄的幻影:那是一个有着澄澈的水蓝色长发的美少女,身上罩着一件淡紫色的羽衣,手上拎着一只酒瓶,微醺的表情带着许多慨叹。
「我没空搭理这边的事情,可我有了新的的巫女也不好放着不管。当初没有照顾好米娅酱,这次姑且出点力好了。感谢女神大人的加护吧,就算不足以在荒漠里变出河流湖泊,至少能在现在这种场合用上!这是独属于你的‘魔法’——」
「舍弃形态,就像水一样~」(Be formless, shapeless, like water.)
那个自称女神大人的身影冰消雪融,仿佛谁都没有觉察到她的降临,但是洛琪希十分确信,自己已经收到了「水」之精灵的赠礼。血管没有爆裂,魔力没有暴走,现在的她无疑正在使用空前的「水」魔法,身体足以抵挡「下落恶魔」的一切物理攻击!而与此同时,令人意想不到的少年喊声更是从附近传来:
“「狱炎火弹」(Exodus·Flame·Tornado)!”
““鲁迪乌斯!?””
是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他不知用何移动手段,从下面“飞”到了洛琪希她们这边,然后抬手用出了风魔法与火魔法的混合魔法!在火魔法中,「狱炎火弹」(Exodus Flame)原本就是对城级别的战争魔法,将魔法师挥霍掉的海量魔力,化作实体化的火苗像下雨一般无孔不入,烧尽一切建筑与血肉之躯。然而此刻鲁迪乌斯所咏唱出的「狱炎火弹」(Exodus·Flame·Tornado),其威力更是暴增、狂增、猛增!闪耀着火光的龙卷风冲上了天空,迅速地扫过大大小小的门扉,仅仅数息之间便将它们全部烧成炭灰随风飞散,彻底关上了坠入了另一边的通道——
「啊啊啊啊啊——怎么可能!!!在下的旋转送餐桌!!!在下精心组织的自助餐啊啊啊!!!」
「下落恶魔」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向地狱的传送门会被魔法毁掉的可能性,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声:
「在下就不信你也挨得住刀——变成肉馅吧!!!」
“问答无用!恶魔,杀无赦!”
这一次是「下落恶魔」与鲁迪乌斯的正面交锋。「下落恶魔」气到了甚至把洛琪希她们都晾在了一边,而是扭动起身子,将高速旋转着的尾鳍向鲁迪乌斯突进;而鲁迪乌斯则丝毫不惧,不是咏唱魔法直接攻击「下落恶魔」的身体,而是用魔力极大地加强了身体的敏捷度,来回闪避着恶魔的攻击,手上挥舞着晶莹剔透的魔剑,每一剑都能确切地让恶魔发出受到真实伤害的惨嚎——
“剑术也有这种水准的吗,鲁迪乌斯……不仅是「永恒」之恶魔,这只恶魔也能被你讨伐吗,鲁迪乌斯……”
看到鲁迪乌斯施展如此程度的火魔法以后,还能以魔剑士的方式正面战斗的身姿,艾莉丝紧紧咬住了嘴唇,眼神里既有被保护的甘甜滋味,也有雾散以后面对真正险峰的震撼与不甘:“好强啊……○○的,好强啊……”
而听到自己的便宜学生哽咽着口吐脏话,洛琪希甚至已经没有了余裕去纠正;在亲眼看到鲁迪乌斯施展「狱炎火弹」(Exodus·Flame·Tornado)、烧却通往地狱的门扉那一刹那,她回想起罗亚市还没有毁灭之前发生的事——
那天晚上,萨莉亚载着她去施展「豪雷积雨云」(Cumulonimbus),扑灭一场大规模的火灾。那场火灾多半是诸如「狱炎火弹」(Exodus Flame)之类,水准极高的广域火魔法所引起,还是在木结构房子为多数的住宅区,可以说伤亡惨重。当时洛琪希还暗自咋舌,究竟是谁干出这种反社会的恐怖勾当;但在看到鲁迪乌斯的「狱炎火弹」(Exodus·Flame·Tornado)以后,最后那片缺失的拼图突然就位了——
是鲁迪乌斯·格雷拉特,罔顾人命在城里放火,挑起了市民反对骑士团的暴动,然后恬不知耻地逞英雄阻止了骑士团清场的暴行,作为菲托亚的民意代表正式上桌!
是鲁迪乌斯·格雷拉特,平时一副优柔寡断的软弱形象,面临恶魔袭来的危机时总是像小孩子一样躲在老师身后,但却总能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展现出成年人都没有的实力,打倒恶魔、保护众人!
多半还是鲁迪乌斯·格雷拉特,口口声声说着未来要讨伐「秘密皇帝」时,内心却已在狂笑了;他已经展现出来的力量都已经远超天赋异禀还有教育得当的程度,那他还没有展现出来的力量呢?谁能信誓旦旦地说,那其中真的不会包括对记忆的封印和矫造……
真的不足以让他在拯救了她、甚至成为她的初恋、夺走她的初吻以后,却残忍地将她抛弃,甚至用“那位大人是个女子”、“鲁迪乌斯打倒魔王”之类惊鸿一瞥的假片段来蒙混过关,仿佛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未来伙伴,而不是视人命为玩物的暴君?
无法解释的力量。
心狠手辣的作派。
鲁迪乌斯·格雷拉特就是「秘密皇帝」的话,许多谜团一下子就得到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