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有别。

一种普遍存在于人类社会中的观念,既是道德、礼法演变成型后的产物,也是客观物质的真命题。

男人和女人都是人,但不同就是不同,骨架不同、肌肉不同、器官不同,身体不同,在社会中扮演的身份也不同,而客观上的不同则会带来主观上的差异——也就是说,别人看你的眼光同样会不同。

荀秋不是那种迟钝到连这种事情都意识不到的人,男女有别这种观念同样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更为扩展的内容也并非一无所知——这个时代,或者说,偏僻、闭塞的乡村往往有着有着极端保守和极端开放两种截然相反的性质,若是要举出具体的例子,说不定会让人感觉恶心,并不是什么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东西。

总之,她并不缺乏两性方面的知识,当然,和另一个世界的许多人一样,知识丰富,但经验为零。

她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改变身为男性时的习惯,同样也不是因为无法接受身体和社交身份改变,俗话说,饱暖思淫欲……不,应该说,仓廪足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

她恰巧基本没体验过那两个先决条件,所以既没有礼仪,也没有多少道德和荣辱观念,本来都是没有的东西,又谈何“转变”“没法接受”?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成为女性、加入太玄宗后不需要为食饱穿暖发愁,她在这方面的才真正有了实际感受,偶尔注意起了言行。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对女性的身份更加认同一些,但如果再深入一些的话,就是潜意识里将“女性”这个身份和目前平安无虞的生活勾连在了一起,自己本质上只是喜欢后者,对前者则是那什么……爱屋及鸟,不,乌来着……荀秋剖析这自己的心理。

在她十五年快十六年的人生里,独处的时间长,热闹的时间少,而老家那条大黄狗显然不会和她交流,久而久之,她就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无法了解别人,那就了解自己。

……自己未来要怎么做呢?

荀秋心里闪过了一个问题。

过去半年里,她的目标就是让云素衣松口,拿到无名书,现在目标已经完成,无名书也已经开始修行,是时候给自己找下一个目标了。

曾经还是个乞丐的时候,她就经常畅想未来,幻想过自己一日暴富、大权在握、邂逅天上仙子、从军入伍成为将军等等,虽然那都是些摸不着边的脑内幻想,主要作用是娱乐自己,但这样的幻想此刻也让她多多少少不至于陷入无头苍蝇般的境地——出人头地,自然是每个人的目标和愿望。

她转过了这个念头,却又将它否定了。

对于修仙者来说,出人头地毫无疑问就是成为站在所有人头顶的三重天修士,对她来说,这算不上困难,那条路清晰可见,路面平整,就在脚下。

用这种事情当做目标,会显得自己……怎么说来着?

对,志向浅薄。

于是荀秋否定了将这件事当成自己的目标,转而继续思考起来,但遗憾的是,她能想到的其他事情和这件事比起来,似乎或多或少都更加浅薄、小气一些,至于飞升成仙、打破绝地天通之类的目标,又似乎离现在的自己有很长的距离,作为人生目标很好,但作为当前的目标,毫无必要。

她对“阶段目标”的定义是,十年内,自己能够完成的事情。

十年,刚刚好是她从东方府灭门,自己独活成为“荀秋”到加入太玄宗为止的时间……这是个很合适的时间。

想到这里,荀秋又难以遏制地回想起了那段不太美好的记忆——自己那已经忘了姓名的母亲挡在身前,而那个一身黑衣的凶手居高临下,整张面容都模糊不清,唯有那双冰冷的眼神清晰无比。他抽回手,冰冷的剑身离开身体,就像是带走了生命一样,从那一刻起,就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个人的身体都在冷下去……

这一瞬间,她就明白了自己的目标。

报仇。

找到那个人,然后杀了他。

对于东方家,对于自己曾经的生活,她几无印象,此时回忆起来也难以升起刻骨铭心的仇恨,好像想起的是说书先生嘴里的某个故事,只不过故事的主人公和自己很像,只有身上一阵又一阵的幻痛提醒她,这就是自己的过去。

理所当然的,应该报仇,要去报仇。

在此之外,荀秋还想知道另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父亲的去向。

东方家被灭门之后,尸体被官府的人清点过,都能对得上宅子里的下人仆从,唯独少了自己父亲的那一具,这显然是个不同寻常的事情,有人便推测真凶其实是那位东方家主,但这种猜测过于扯淡,缺乏逻辑和合理性。更多的人认为,是东方家主出门在外招惹了人,不仅自己被杀,还被那凶人还追到了家里,酿成了惨剧。

但不管怎么说,有活着的可能性。

对于父亲,荀秋同样没有印象,缺乏感情,但那总归是自己唯一可能存活的亲人,无论是生是死,都应该刨根问底,探个究竟。

五洲四极广袤无垠,但这是对于修仙者来说的大,对于普通人来说,终其一生恐怕都离不开一座大陆上一个角落的一个国家,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并不算没法完成的事情,而且大修士都懂一些卜算的手段……荀秋想着,发现弟子宿舍所在的旁峰已在眼前,于是收起了心神。

今天一天跑了很多地方,还打了云素衣(空气)小半晚,她基本已经没了力气,而一下午的识字和刚才的思考也消耗了脑力,精力各方面都不足,荀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踏上了回到旁峰的吊桥。

突然,她又想起了云素衣那句“以后找不到好相公”,嘴角一抽,没有让这个想法在脑子里盘旋太久,虽然刚才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件事,但她已经知道了下次见面时,如果自家宗主再提起这件事,她应该有的反应。

那就是直接跟她说:

“你一百岁的老女人还没嫁出去,我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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