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且充满生机的浅绿色光晕下,整个空间犹如被熏染了香草味的奶油冰淇淋,连空气中都多了一份哀冷之意。
浑身荧绿色的小绿表情模糊,维耶娅看不出她是在哭还是在笑,唯独她那由信息流构成的虚拟身体,好似掉帧一样时不时闪烁着。
维耶娅知道,这是小绿情绪出现剧烈变化时才会显现出来的现象。
她想和电影故事里那些久别重逢的人们一样,见面就给对方来一个大大的拥抱,感情纯挚的拥抱会很温暖,温暖到足以削弥时间的伤痕。而且,相聚的拥抱不要多久,只要让对方感到你的体温和存在就好,最后,在对方耳边亲切告诉:
“我回来了。”
维耶娅一如当年模样,绿色瞳孔静静看着对方,仿佛平静的述说,她轻声道,
“我回来了,小绿。”
呜哇一声。
那模糊的绿色身影扑了上来,用没有任何触感的虚影拼命接触着维耶娅的身体,她的语气仿佛悲到骨子里带着哭腔:
“……夜哥哥,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我真的,差点就认不出你了……呜呜,红姐姐说你和芙姐姐去殉情了,再也不会回来看我,我不信。可勇者小队的人都说你死了,大陆上的人类也都说你死了,就连你徒弟也最后也安慰我说你回不来了,大家都认为你死了,他们都好讨厌……”
虚抱着对方没有任何触感的身躯,听着对方的哭诉,维耶娅沉默无言,任由那荧绿色泪珠滴落在手臂上。
明明像空气一样没有任何实感,可觉得那泪珠好冰好冰,冰得有些灼手。
讲真的,她安慰人的功夫不太好,但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即便再迟钝的人,也知道先等对方情绪稳定下来,再谈其他的比较好。
我还真是变成了心里只有自己的可恶大人!维耶娅一边在心底吐槽,一边虚拥着对方缓缓叹气:
“抱歉啊,小绿。有什么想说的,请尽管对我说吧,今晚的时间,我都会在这儿。”
“那我们拉钩。”
“嗯……”
维耶娅应了一声,依靠着巨大玻璃容器席地而坐,翠色眼眸平静看着前方。
左侧是容器里绿荧荧的宝石,右侧是宝石的虚影之灵,小绿。
小绿很开心:“还好今天我休息。不然夜哥哥你现在这幅模样跑过来,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肯定会误判,那些人类说不定会把哥哥抓走……”
“不过,哥哥,三年前你到底怎么了?难道真和红姐姐说的一样,陪芙姐姐殉情了吗?”
“没有。”维耶娅失笑摇头。
“呼,我就说,你们怎么会做那种傻事!”小绿很生气,“红姐姐又骗我!”
再次谈到红姐姐时,小绿的生气又消失,变成担心,红姐姐和她不一样,几百年来一直被限制在王都里,已经好几个季节没有联系过她了。
“小红?”
“是呀。”小绿撇了撇嘴,“她脾气向来不好,最近些年变得更不好,嘴里一直说王都是个让她难过的地方,像五光十色的牢笼,总有天,她要一把火给那座牢笼烧成灰。”
……
风乡町。
大雨滂沱,流风回旋,粉红色的闪电在云层中明灭。猎魔教团的女骑士菲诺,撑着斜斜的黑伞,站在骑士岗哨的屋檐下。
南边境的天气就这样,狂风暴雨说来就来,不给人一点准备时间。
菲诺眼神里充满了心事,听说那些从森林深处涌出来的魔物们,已经和赶往前线的战士们碰上了,现在的城内,防守力量薄弱,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也开始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想要从这次的风险里捞到好处。
她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小姑娘,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菲诺低下头,看向那位抱着黑猫的怯生生小女孩,自己在她这个年龄,应该还在爸爸妈妈的怀里撒娇讨奶喝。
“……”
抱着黑猫的小女孩没有说话,金色的眼眸微微看了眼城门的方向,随后又迅速低下来,像是碰到针一样。
捕捉到视线的菲诺顿时一愣,果然是从城外某个小村子里来的吗?
雨幕中,菲诺依稀能看见城外那因剧烈爆炸而膨胀产生的橘色火焰云,醒目,炽眼,却又转瞬即逝。
前线与魔物的战斗很激烈呢……
可这么激烈的爆炸,声音却传不到城中来,可能战斗地点距离风乡町还有一段距离。
菲诺在心底盘算了一会儿,重新低头看向那怀抱黑猫的小女孩。
“那你知道自己爸爸妈妈在哪里吗?”她问。
“……”
抱着黑猫的小女孩沉默一会儿,与黑猫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你这是一问三不知啊!
幸亏菲诺原本就没对她抱多大期待,所以现在倒也无所谓,只是默不作声的望着无边的雨幕,“抱歉啊,小妹妹。”
她说:“我可能不能送你回家了,也不能送你找爸爸妈妈。而且我身边也很危险,不能一直带着你……”
菲诺举着黑伞缓缓蹲下,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小女孩戴着兜帽的脑袋,对上她兜帽下略有些慌张和害怕的金色眼眸,语气轻柔:
“小妹妹记住了,待会儿我把伞给你,你沿着我们身后的这条路一直走,嗯,遇到人时避着点。一直走到一座有着白瓦片屋顶的房子附近,你会看到一个很显眼的圆拱大门,你可以直接进去,里面有修女姐姐,她们是好人,她们会带你去找妈妈……”
突然,菲诺脸色一变,猛的站起身,向雨中望去,一丝恐惧在眼底浮现。
同时,骑士岗哨里也传出警敌的尖锐哨音!
魔物出现了。
闭目假寐的黑猫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的瞳仁在黑夜大雨里隐隐约约,她用毛茸茸的尾巴拍了拍小女孩:
“喵!”该走了,魔王殿下。
雨伞被塞到小女孩完好的右手里,菲诺拔剑钻入雨幕,跟上那群陆续从岗哨里跑出的,全副武装的骑士。
“他们会死吗?”
握着大大的黑伞,黑斗篷小女孩伫立在雨中,微微低头。
“不知道,喵。”
“那我,还能回家吗?”
“家?是指魔王城吗……这得看你妈妈要不要你了,喵。”
“我,也有妈妈?”
“喵。你不仅有妈妈,还有爸爸。”
“那我……”
“别多想,他们都死了。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