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帕西娅的短暂交锋后就已经显露疲态，导致尽管抓了个破绽，还是没有一口气拿下。

两次对冲，又有两人在精灵公主的反击中倒飞出去撞在树上。

每当这个时候格纳德出手牵制，他们在喝完恢复的药剂后就会迅速参战。

这样的战斗方式不仅让格纳德保持了最完整的状态，还在一步步削减帕西娅手中的底牌。

没有低效率的口头交流，占据了不同肉体的魔王们心照不宣，执行着由主脑格纳德在脑中制定的规划。

并非提前沟通好，而是实时更变。可配合却依然没有延迟，仿佛所有人都处于一个大脑当中。

或许就可以这么说。

18号：18号重伤小女孩，没下死手。

14号：她动作有细微的变形。

45号：她左手换上了匕首，有效攻击范围缩小。

26号：26号从下方风刃攻击她侧腹。

23号：23号左预判前方闪躲位置待机，蓄力水幕。

14号：14号已提前用土墙限制对方闪躲范围。

以上是战斗中的一个瞬间所有魔王同时获取的情报。

在他们空洞且浑浊的双目中，看到的是一串串信息，被整合的信息实时同步给了每一个魔王。

在看不见的维度中，无形的线条将他们绑在了一起，构成了一个主体。

仿佛是人体的一个个肢体器官，有的是手、有的是腿、有的是眼睛、有的是耳朵。

在一个共同的大脑内运作，互相之间的配合就仿佛将左手的球扔到右手接住那般简单。

而帕西娅在他们看来，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摆布了。

………………

…………

……

头好晕，身体好累。

没想过自己的呼吸声会有这么大，这么吃力。

去刻意感知后就察觉到耳朵的嗡鸣，周围是燃烧和各种枝叶摇晃和冲击声。

真是一碰就碎，自己是怎么顶着这么脆弱不堪的身躯活到现在的？

要说痛吗。艾斯特其实感觉身体渐渐麻木了起来，甚至感觉到一些不妙的凉意。

在磕碜的泥土地面上试图支撑起身体，但实际只能说是在自己的血泊中蠕动。

敌人在树枝间包围了帕西娅，米勒也加入其中后，自己周围就再无看守。

好吧，也不能说他们小看自己。

不如说如果这样了还死盯着她，才让人搞不懂到底在想什么。

说起来，自己是被当作人质了吧。

其实也能看出那些人并没有真正把她当作重要的环节，最多算是对帕西娅的一种干扰。

例如现在就把自己丢在这里不管了，帕西娅还能折返回来救走自己。

不过应该也是考虑到了现在自己这样，就算被救走了也只是单纯的累赘而已。

都不能说阳谋，只是单纯地在折磨帕西娅罢了。

像自己这样无关紧要的人物最大的作用，能被关注到可能都是一种荣幸。

艾斯特沉重地眨了眨眼皮，感受到生命力从体内流失。

大概是没有伤及到什么重要的器官，单纯的在流血而已。

拿手按住伤口比想象中还要没用，这种时候反而不着急了。

或者说着急不起来。

帕西娅还在缠斗，坚持着不放弃任何机会。

在游戏中，帕西娅一直是位列队伍后排的弓箭手，近战能力是她比较薄弱的方面。

印象中，她有一个很好用的被动技能，那就是离目标越远弓箭攻击的伤害就越高。

当时玩的时候被妹妹一直提醒来着，还被骂是看过了但记不住的猪脑袋。

还有什么其他杂七杂八的，总之敌人应该也是知道“在远处放箭的帕西娅很棘手”这一点，所以从头到尾才没有放她出去过包围圈。

……

没错，只需要一个破绽。

“啊——！！”

低下头让泥泞的头发披在脸上和身前，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大声持久地尖叫。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她吸引，尖锐的声音在林中久久回响。

帕西娅只见艾斯特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指，对准了米勒的方向。

此非信号，而是提示。

仅过去了不到1秒，帕西娅重新陷入战斗，暂时没人知道艾斯特的深意。

就连米勒都谨慎地丢掉了手中所有的储石，宁愿怀疑其中被做了什么手脚。

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随后便无人管这个女孩最后死前的悲鸣。

大概没有几分钟了，她的时间。

只有艾斯特知道她在做什么，并坚信这是有用的。

躺在地上被踹着搜出储石的时候，一直有一颗被她藏了起来。

藏在了腹部的伤口，伤口的深处。

在她挣扎着抱住对方的裤管的时候，那颗储石就这么转移到了米勒的身上。

就连最开始故意暴露储石也是设计中的一环，本来还怕太过小儿科被识破，看来对方也足够轻视自己。

她不会再想回忆自己体内的手感，在里面寻找和搅动的时候，是今天最令自己印象深刻的时刻之一。

不论他们信息交流的速度再快，也需要反应时间，当一道攻击从第三方袭来，他们还能有那么快的调整速度吗？

现在，该那个小小的蓝色宝石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艾斯特脱力躺倒，努力后仰脑袋，瞪圆了那布满血丝的碧绿色眼睛。

视线穿过燃烧的枝干、飘落的叶片、魔法扩散的魔力，直直落在身为包围圈一环的米勒脚踝上。

本来就处于临界的储石，在经历了多次冲击和魔力波及后，出现了裂痕。

“？！”

米勒感受到了这股不寻常的魔力波动，意识到逃不掉后，狰狞地看向了艾斯特的方向。

伴随着爆炸声，提前得到警示的帕西娅抓住了机会，从这个短暂的缺口中飞速跳出包围圈。

随后朝着艾斯特的方向猛冲而去。

“休想！”

保留体力的格纳德比帕西娅更快地横插在帕西娅和艾斯特之间。

想要迅速带上艾斯特逃走的计划被看穿了……吗？

超出格纳德意料，帕西娅并不是真正奔向艾斯特，而是中途拐了弯，逃脱了格纳德的预判围堵，迅速钻入树林消失踪迹。

……

“啧，竟然放弃了这女孩。果然危急关头人性不可信啊。”

格纳德咂舌，没再继续追击。他们的行动目的已经达到，事已至此，就算暴露也有和那个东西的一战之力了。

他转头看向已经昏迷在地上的艾斯特，女孩倒在血泊中，周围都是燃烧的火焰，要不了多久也会被吞噬了。

这么弱的载体可没人想要，‘枢纽’不在也没办法转化成‘脉络’，就当给花花草草施肥了。

“精灵在林中就是难缠，下次应该先尽量砍下她的手……我那结界到底是怎么崩溃的？”

摘下头盔，抓耳挠腮的格纳德百思不得其解。那些新人冒险者、或者说新复活的魔王们靠拢在他周围。

他们称呼格纳德为45号，交谈之间没有明显的等级关系，犹如朋友关系？或者说更倾向亲人关系。

彼此熟悉，若有若无的默契。却又感觉没有那么亲近，还保留着一些距离感。

“……嗯？”

正当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其中一名魔王发现了端倪。

艾斯特的身旁，有一柄铁剑。

那是格纳德之前当作消耗品，烧红了砍人用的，怎么会出现在这边？

注意到，艾斯特的手心焦黑了一片，同时也是焦黑的，是她腹部的伤口。

那是用烧红的金属止血后，再将滚烫烧红的木炭和少许草木灰塞入伤口止血的痕迹。

之前的惨叫和悲鸣……

不对，帕西娅还会折返，注意防御！

刚有这个念头，一道比流星还要快的羽箭，带着螺旋状风痕尾流，拖拽出透明的空气波纹。

像是在空中撕开了一条裂缝，拉出一道大口子。

转瞬间击穿了格纳德的屏障和护盾，层层防护龟裂然后破碎，无法抵挡势不可挡的箭头。

从未见过这种攻击，攻击起点甚至不在他的感知区域内。

清扫完阻碍后的箭矢撞击坚硬的银色铠甲，嵌入了一个箭头。

“咕！”

与此同时，箭头上的魔力回路激活，颤抖着发出尖锐的啸声。

一股强大的龙卷内吸力显现，将周围那些新人冒险者一同卷到格纳德的周围，随后散发出刺目的光芒。

回旋气流的浓缩风眼形成，伴随着强烈的空气波动和扭曲，撕碎着周围的一切。

如果艾斯特还醒着，必然能认出这是帕西娅在游戏中的必杀技：

涡陷之箭。

以那支箭矢为中心，周围的气流被急速抽吸，卷起尘土、碎石和人体残骸，形成了一道毁灭性的旋风柱。

附近的火焰被瞬间扑灭，顶上的枝叶被清扫而空，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

…………

……

帕西娅轻盈地落在艾斯特的身体前，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已经昏迷的女孩。

身后忽然传来了虚弱的声音：

“我的金库，在默克街224号地下室，门箱密码是6812。”

“……你，是格纳德吗？”

回过头，引以为傲的银色铠甲七零八落，大部分已经成了碎片。

格纳德那张平时吊儿郎当的脸，有一半已经血肉模糊，但那嘴角依然扯出了一个微笑。

“不知道，不过我会再回来的。不，我们都会再回来的。”

“我不会让你死，你还有义务接受审问。”

格纳德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句话。

随后眼睛一瞪身体一震，倒在地上没了生命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