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发出船笛声,驶向一片奇异的海域。
一颗直通天际不见顶端的巨树耸立其中,周围的海水时而平静时而因巨树的震动而打起浪花。
轮船一侧放下几艘小艇,趁着船头还没开进巨树海域,船长、大副以及若干水手纷纷乘坐小艇脱离轮船。
他们驾驶小艇隔得远远的,沉默的看着轮船在驶入海域后被迅速分解、消散。
...
轮船的甲板上,一批身穿囚服的男男女女手脚遭捆眼蒙黑布。
原本热闹的甲板变得寂静,他们只能听见越来越响的海浪声。
滋滋——
船头被分解,四溅的金属碎片随海风划伤了不少人,惨叫声连绵不绝。
这时,通往船舱的大门有了动静,亦群从舱内撞了出来跌在甲板上,又因为船体的倾斜滚了好几圈,直到撞到用来捆人的十字架才稳住身子。
“咳咳!”
亦群一阵咳嗽,血滴在甲板上,也染红了他杂乱生长的胡须。
他身上穿着囚犯同款囚服,只是更加老旧,全是磨损和褶皱。长期囚禁导致他看着很是狼狈,头发糟乱胡须满面,像个流浪多年的乞丐。
也是托这幅惨状的福,两个月前调来看管他的看守小伙子放松了警惕,被他眼中‘和蔼无害的老爷子’一击碎喉夺走钥匙。
脱离囚笼,趁乱混上轮船。
激进的越狱行动给亦群落下一身伤,多日断食更是让他虚弱无比。
他用最后的力气翻了个身,干脆张开双臂躺在甲板上。耳边是风声、惨叫声,眼中则只有那颗通天巨树。
“呵呵...”
胸腹剧痛,头昏眼胀,发冷的四肢在警告他,死亡将至。
神秘力量开始分解所有人的身体,‘世界树’,在接纳新生命。
但这都无关紧要,他马上就要回去了。
回到那个与死亡无缘的新世界,回到...他的世界。
......
『正在登入系统...』
『登入成功!』
亦群的意识重新与开拓者系统构建联系,满身苦痛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眼前不断闪动的面板数据。
『欢迎回来,亦群』
‘啊,我回来了。’亦群在心中默自念叨着。
『正在重构身体...』
『重构完成!』
『请手动选择降落点!』
空洞虚幻的意识空间内,开拓者系统为亦群展开了他的‘世界树’地图。
‘世界树’,如同一个向上的深渊,一层层的往上爬,承担更大风险的同时也能获得更强的力量。
像他们这种外来者,会额外获得开拓者系统的庇护,这也是他们和各层土著博弈的最大依仗。
亦群的目光在多个层阶之间滑动,心里开始惦记着同船而来的那批囚犯。
距离他率领先驱开拓队从‘世界树’回归已经过去五年。
五年前,他是意气风发的开拓队长。回归的那日,他翘掉了庆功宴,迫不及待想要和家人重逢,却在回家的路上被贵族的爪牙强行逮捕。
五年间,他被迫认下通敌冤罪,遭囚于海上的监狱,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他曾幻想过会有队友站出来为自己澄清,会有亲人抱着和他同等的思念找来此处与他相见。可这些幻想也都随着看守室日历的页数一页页剥落,信任被剥离,最后剩给他的,只有开拓的五年间习得的一身本领。
所以五年后...他靠着这身本领越狱成功,还混上了从现世往‘世界树’输送新人的航船。
他发誓,今后的每一天,会不惜一切代价逮到那个暗算他的叛徒...然后,让那些胆敢背叛、囚禁他的人们付出代价!
空白的五年让他的回归充满变数,亦群既不能确定叛徒的身份,也不知道叛徒在他不在的五年间发展出了多大的势力。
他逃狱的事情很快就会暴露,往后再进到‘世界树’的新人很有可能是贵族们派来传递消息的爪牙。
届时两边搭上线,里外勾结沆瀣一气,他有可能再度陷入满目皆敌的困境。
为此,他需要迅速培植新的力量。
以他先驱者二周目开拓的丰富经验,带着新人爬层发育简直就是开卷考试。就算隐瞒身份,要在新人堆里混到决策者的位置也并不困难。
想到这里,他锁定了层数。
‘世界树一层...降落。’
......
世界树’的第一层,先驱者们将其命名为‘西幻。
顾名思义,这一层的风土人情无限接近人们幻想中的冒险世界。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有人类,土著全是刻板印象中的魔物。
多年前,亦群跟着近千名队友在接触到‘世界树’海域后被无缝传送到了这一层。
一行人落地就被卷入哥布林部落与一只大型岩石魔的冲突战,前一刻还在船上谈天说地聊攀岩的先驱者们没有半分防备,死伤过半。
那次生死逃亡的经历成了每一位幸存者心中的烙印,即便后面爬上了更高层,过上了更好的日子,也没有人会遗忘初入‘世界树’的这段逃亡经历。
亦群被传送到故地,数据化的身体重构而成,周围的环境已是大变样。
复活的坪地上新建了喷泉广场,四通八达的道路和围绕广场的建筑规划有章。
显然,最艰难的道路早被前辈们探明,往后的路也有他来引导,新人们有福了。
“等等,怎么还有一个晚到的,打劫...阿不,缴纳入城费!老实点,把你的寿命值全部划给我。”
“嗯?”
亦群双脚刚落地,脖子上就被架了一把西式长剑,不禁发出疑问的声音。
长剑的主人骑着红鬃马,一手牵着成捆的绳子,那些绳子的另一头是铁制的枷锁,枷锁拴住了十来个瑟瑟发抖的新人。
亦群认出,正是和他同船的那批有福之人。
“别担心,寿命值清空了也不会死,看看你的同期,不也都活得好好的嘛!”
骑士洋洋得意,还以为亦群害怕了。他这一趟劫新收获颇丰,心情一好,便随意对亦群许诺,“你小子运气不错,你爷爷我今儿个运够了,只收你的命,不押你的人。把寿命交一交,在镇子里随便找个班上就能作为土著继续过日子。土著一样能习武,只要你本事够大,抱紧哪个开拓者的大腿还能...呜——”
一串废话听得亦群火大,不等骑士唠叨完他就侧身上前,徒手夺下那把长剑,还顺带把人拉下马一剑戳进骑士的嘴里,狠狠搅了一圈。
血花四溅,落地骑士没了气息,亦群抽出剑,甩去了剑尖上还戳着的半截舌头。
骑士的尸体和舌头都化作光点消散,这一次的死亡会扣除掉他一部分的寿命值进行抵消,很快骑士也会在他的意识空间选择复活的地点。
亦群守着泉水等了一会儿,见那货没胆子复活和他硬碰硬,轻声骂了一句‘怂货’,随后目光移到那群囚犯身上。
森冷的目光把囚犯们吓得争先讨饶。
亦群试着通过系统功能和他们建立联系,发现毫无响应。
他冷哼一声,觉得可惜。
这群寿命被扣光的人,虽还活着,却已失去了开拓者系统的庇护。
他们无法获得数据化的身体,无法使用系统功能...最重要的是,无法复活。没了兜底的能力,这群人想来也成不了什么事,在城里乱窜迟早会被卫兵抓住,之后会怎么样就全看领主的心情了。
计划被打乱,这群人失去了被他利用的价值,他得另想办法为复仇积蓄力量了。
他观察四周,或许是因为有人闹事,广场上除了他和囚犯再无活人。
“看什么看?要逃就趁早,一个个有手有脚还要我挨个抬着跑吗?!”
凶跑了那群囚犯,亦群不慌不忙,准备去喷泉边洗掉身上的血迹。
死在他手里的骑士不知身份,但从那家伙一身制式装备,又敢光天化日之下清场堵泉水打劫来看,背后的组织也多半和这个镇子的管理者关系匪浅。
能有资格镇守出生点的家伙,大概率是先驱者,那么就不可能认不出他。
亦群紧盯水面中倒映出的自己,这头乱发和脸上的胡须还是多留一段时间,能用来隐藏身份。谁看了他现在这幅鬼样子能联想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开拓队长啊。
他将染血的囚服上衣脱下,想了想还是没有过水,直接甩到地上,待会换个面穿也比浑身湿透要低调。
蹭!
亦群把长剑插进地,半身伏下洗了把脸。
在他的视线盲区,一位赤发的少女重构复活。
好巧不巧,少女直接砸在了亦群的背上。
扑通——
两人一齐落入水中。
喷泉池子不深不浅,刚好能淹死站着不动的小孩。
亦群不仅不是小孩,身高还高于平均,在落水的瞬间就调整姿势想要冒头呼吸。
可...
‘这是什么!?’
他抓住缠住自己脖子的红线,这些玩意在不停把他往下扯。
‘水鬼?’
‘喷泉里也能刷新水鬼!?’
五年过去,这个西幻世界未免变得太硬核!
亦群一只手拼命划动,另一只手扯住红线,用力一拉!
某种柔软的东西‘duang!’的一声撞到了他的后脑勺,亦群呛了一口水,已经憋不住了。
垫背的少女同样有苦难言,她被什么东西拉拉扯扯,最后撞上了某种坚硬事物,彻底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