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说话时带着浓重的诺斯北部口音，像是一艘年久失修的渔船在海风中嘎吱作响。

“我是一个旅行者，见过比城墙还高的海怪，见过一口能吞掉一座仓库的巨龙。”他将三枚铁币扔给酒保，在吧台前斜靠着，对酒馆中的众人侃侃而谈。

他五官深陷，嘴角留着一撮棕色的上翘小胡子。嘴唇很厚，鼻梁上挑，浓重的棕色眉毛中隐藏着一丝锐气。

“当年在风暴之海，我还见过传说中的‘利维坦’巨龙和海怪在它的面前，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他粗糙的手掌握住酒保递来的麦芽酒，猛灌一口，面色微红。“那是我二十四岁时发生的事了......”

“斯帕罗，这故事你讲过了，换个新的！”双手环抱，依靠在桌子上的一位男性不屑地说道。

“就是就是，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来来回回就那几个故事！你不是旅行家吗？讲点大伙都没听过的新东西呗！”有人起哄道。

“讲点新的！”“来点刺激的！”

“嘭！”面色微红的斯帕罗用木杯重重砸了一下吧台。“可以，我这里有个故事，我保证你们没有一个人听过！但是我有个条件，想听的话，你们得再请我一杯麦芽酒！”

一阵喧闹后，斯帕罗接过酒保递来的第二杯酒。他右手手指在顺着吧台的纹路划过，深陷的眼窝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这是我在卡米洛特东部一个小村庄里听说的故事，那是一位吟游诗人。我记不得他的样貌了。他坐在道旁的一个大石头墩上，我那会儿在卡米洛特做皮毛生意，恰好遇到了他。”

“他的风琴有种特别的魔力，我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我记得我是太阳刚到头顶时遇到的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他反复唱着一段故事，一段十分奇异的故事。那是一个没有魔法存在的世界。”

众人被勾起了好奇心，连酒馆最角落的座位都有人悄悄凑近，耳朵竖得高高的。斯帕罗敲了敲杯子，继续说道：“你们听过一个能让石头飘起来、让干枯的树枝重新开花的力量吗？那诗人说，这是一群炼金术士的杰作。听着，这可不是普通的炼金术，而是能改变天地规则的力量，能让所有人……哦，怎么说呢，就像那些魔法师一样，随手一挥，奇迹就能发生！”

他放下杯子，用手在空中随意画了几下，似乎是在模仿那些传说中的炼金术士。他的表情变得神秘起来：“这帮炼金术士找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城镇，没有王国，只有荒野和初生的生命。他们要把这种力量埋在那星星的土壤里，赋予所有生物，看看会发生什么。”

一个醉汉打了个酒嗝，懒洋洋地问：“那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不就是种了点什么‘魔法种子’嘛？”

斯帕罗猛地瞪了他一眼：“稀奇的是，这力量不是为了好玩，而是为了……嗯，怎么说呢，算是一个赌局吧。”他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指指着自己，又指了指酒馆的其他人，“听着，那吟游诗人说，炼金术士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们觉得，人类的争斗，哪怕是战争，根本不是因为资源不够，而是因为……”

“因为啥？”有人急不可耐地问。

斯帕罗抬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然后慢悠悠地说道：“那位炼金术师说，如果是四个正在经历饥荒的人，给他们五个面包，即使他们吃饱了也会去抢那最后一块面包。但是如果是四个酒足饭饱的人，给他们五个面包，他们甚至会懂得谦让，没人会去争抢。”

酒馆里安静了一瞬，只有酒杯轻轻碰撞的声音。斯帕罗继续说道：“所以啊，有个女人——炼金术士中的首领——她打算创造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从一开始，每个人都有吃不完的面包的地方，看看会不会有人还惦记那块多余的面包。”

他放下杯子，叹了口气，“不过，她也不是傻子，她知道这赌注太大了。于是她做了个决定，把她的灵魂封进了炼金机具里，留在那个世界，等待第一个发现她灵魂的人。”

“然后呢？”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

斯帕罗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然后？她说，她会问那个幸运儿一个问题……‘你的愿望是什么？’。不论哪个人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她都会用自己的力量来实现他的愿望！”

“如果是我啊，我就许愿要一整座金山！不，不够，还要一座银山，外加满满当当的珠宝！喝酒的时候用金杯，吃饭的时候用银盘，连马桶都镶满钻石！”一个满脸通红的酒鬼猛地拍着桌子，声音比他面前的空酒杯还响。

“呸，俗气！”另一个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人大声嚷嚷，“金山银山有什么用？我啊，我要一壶永远喝不完的麦芽酒！哈哈！你们想想，我坐在这里喝上一百年、一千年都喝不完，那个会炼金术士女人说不定还会自己跑出来陪我喝一杯！”

酒馆里的人哄堂大笑，有人忍不住嘲笑道：“喝一千年？你怕不是连明天早上都爬不起来！”

“你们都没出息！”一个戴着破旧帽子的家伙挥舞着手里的酒杯，站了起来，像是刚刚赢了场辩论，“要是我的话，我就许愿能飞！飞得比天上的鹰还高，比那龙卷风还快！我直接飞去卡米洛特的教堂，把教皇的帽子偷下来戴在自己头上！”

“哈哈哈！偷教皇的皇冠？你怕是想直接被钉上十字架吧！”旁边的人笑得拍桌子。

一个看起来稍微清醒些的男子摇摇头，慢悠悠地说：“你们这些人啊，真是目光短浅。如果是我，我就许愿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魔法师！你们说的那些，弹指一挥间的小事罢了！”

“最强魔法师？还不是一样喝醉在酒馆吹牛！”有人不屑地嘲笑。

人群中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年轻人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刚好让大家都听见：“如果是我，我只想让再见一眼我的母亲，哪怕只是一顿晚饭的时间。”

这句话让酒馆的喧嚣沉默了片刻。

但很快，又有人大声喊道：“太伤感了！快别这么说！来，再来点有趣的！如果是我，我就许愿把月亮摘下来当我的灯笼！哈哈！每天晚上都能睡在月亮底下！”

另一个家伙接话：“你要月亮干啥？我宁愿要一颗星星，最好能发热的那种，放家里当火炉用！”

斯帕罗看着这些醉鬼的胡言乱语，咧嘴一笑，举起杯子轻轻碰了碰吧台，自言自语道：“瞧瞧你们，一个比一个荒唐。可要真有机会许愿，你们这些家伙还能说得这么轻松吗？这世上哪有什么免费的愿望啊......”

说笑间，一道银色的流星从天边划过，坠落在不远处的城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