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哭得眼睛肿成金鱼眼的男孩才晕乎乎地站起身。
他准备去找点冰块包在毛巾里敷一敷,这样能快些消肿,避免被别人看出异常。
就在这时,一辆私家车停在不远处。
驾驶位上的男人开门下车,从后座抱出一个纸箱。
见男人犹犹豫豫,副驾上那名尚未显怀的女人也下了车,不耐烦催促道:“夏江,你还在磨蹭什么?”
抱着纸箱的男人面露难色:“我们真的要丢掉它吗?”
“当然!某薯上可是说了,养猫会感染弓形虫。你不丢掉它,是想让我们都面临那样的危险吗?”
男人还想再辩解:“可是,只要科学驱虫,做好防护……”
女人摆了摆手。“我不管!某薯集美们说得果然不错,你要是现在就敢不听我的,不按我的意思来,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拿捏我呢!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有我没它,你要是选它,那我们一拍两散!”
最后,男人还是屈服于女人,把箱子放在路边,重新上了车。
纸箱中的小生灵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探出毛茸茸的脑袋朝着车的方向喵喵叫。
可是私家车却扬长而去。
听着叫声渐弱,男孩走过去,与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对上。
那是一只猫,看样子应该是成年美短。
“你也被抛弃了吗?”男孩冲着猫猫苦笑,感觉他们一人一猫某种意义上算是同病相怜。
男孩把手试探性地伸进纸箱。
猫猫似乎明白他并无恶意,没有抓挠他的手。
男孩如愿挼到了猫猫的脑袋。
受伤的心灵在软乎乎的触感中得到了些许治愈。
“要不,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孤儿院没有明令禁止养动物,实在不行你就在这周围活动,我每天从自己的饭里省下一份给你吃。”
男孩望着猫猫,认真说道。
回应他的是一声“喵”。
“你不反抗,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男孩这次的语气明显带了些紧张。
猫猫又“喵”了一声。
男孩抱起纸箱去找了院长爷爷,在听完整件事情后,院长爷爷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之后的几年里,男孩长得愈发清秀,个子纤瘦文弱,就连声音也是软软糯糯。
以至于有时候他自己都会对着镜子吐槽:我靠!这什么先天男娘圣体?
他多了一个爱好,那就是在帮孤儿院完成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后,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看书。
这种时候,猫猫会趴在他的大腿上,眯着眼睛摇着尾巴。
对于男孩来说,这些片刻的安宁弥足珍贵。
十五岁那年,男孩外出,在路上捡到了一部智能手机。
那是一部相当有年代感的手机,正面的屏幕磨得有些花,右上角裂开蛛网状的痕迹,背面也有大大小小多处刮蹭。
怎么看都是被人嫌弃丢掉的。
男孩发现手机还能开机,便带回了孤儿院,并将这件事汇报给了院长爷爷。
院长爷爷没有没收手机,而是给了他充电器。
男孩连上了孤儿院的网络,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同年秋天,男孩经过几次失败后,终于第一次与轻小说网站签约。
那一天,他笑得很开心,抱着猫猫畅想未来。
“等我收到稿费,我想尽可能帮院长爷爷减轻开支上的压力,还有就是,给你买猫罐头和猫条。”
猫猫陪伴了男孩将近五年,从来不耍小性子,男孩给啥它吃啥,懂事得令人心疼。
男孩从猫猫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想要对它更好一点。
猫罐头和猫条对他而言属于奢侈品,只能买一点回来给猫猫尝尝。
就当作是一场小小的庆祝吧。
猫猫懒洋洋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脑袋,“喵”了一声作为回应。
男孩却没有多想,继续说道:“再有就是,好想攒钱买一台二手电脑啊,实在不行三手四手的都成,只要能码字就行了。”
用手机码字,每次都会把手指按得好痛,不过他会坚持下去的,直到攒够钱换装备。
可是,那个冬天,先后带走了院长爷爷和猫猫。
男孩这次没有哭,只是在角落里默默攥紧了衣角。
他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
没有来得及告诉院长爷爷自己能赚钱的好消息,也没有来得及给猫猫买猫罐头和猫条。
不是所有的承诺,都经得起等待。
男孩与现实世界仅存的两缕联系,也被无情斩断了。
那之后,孤儿院来了新的院长,男孩却悄无声息地离开。
直到几年后,他完成了连载很久的小说,刚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和四肢,结果突然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求生的本能让他伸手想要抓住掉落的手机,但意识却被拖入无尽的黑暗。
罢了,至少……
等再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身处废墟之中,周围尽是残垣断壁,不远处翻涌着滚滚烟尘。
自己这是……穿越了?
理解了状况后,“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穿越前我是孤儿,穿越后还是,那我特么不是白穿越了吗?
然而,一刻都没有为前世少年的死亡哀悼,立刻赶到战场的是一只形似猎豹的魔兽。
俯冲而下的血盆大口在淡紫的眸子里飞速放大,大脑给出逃跑的信号,可身体却被扑面的威压和血腥气震慑,甚至连挪动半分都做不到。
呵呵,人间很好,下次不来了。
就在“他”心中生出如此消极的念头时,一柄燃烧着火焰的猎刃出现在面前,果决地将魔兽从中间劈成两半。
那是一对接受了委托来此地调查的冒险者夫妇,斩杀魔兽后,不忍心将这么小的孩子独自留在废墟,便提出想带“他”回去。
“他”道谢之后,没有拒绝。
自己的命是他们救的,无论他们想要如何处置自己,“他”都会乖乖接受。
作为刚死过一次的人,“他”并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执念的东西。
在路上,冒险者夫妇跟“他”讲起了家里的情况。
他们有一个三岁的女儿。
“他”只是安静地点头微笑作为回应。
或许他们是打算收留自己一段时间,再把自己送去合适的收容孤儿的福利机构吧。
“他”有自知之明,因此很理解这样的安排,而且会感念这对夫妇对自己的帮助。
这样就好。
反正,类似的事情自己又不是没有经历过。